() “他們擔心,我會進攻裡斯本?”
河口高聳的貝倫塔,高而窄的窗子裡,付元攥著嵌銀骰子煙鬥的手臂撐著大理石窗台,透著鹹味的海風拂麵,他詫異地攤開手掌道:“我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想。”
這座孤懸淺海的塔上高大而狹窄的窗子既沒有玻璃也沒有大明常見的紙,長久以來這裡被當做炮台與軍事要塞,設計之初便沒打算裝任何昂貴的擋風器具,甚至從來沒有哪個將軍跑到這裡主持軍務。
普通士兵,需要玻璃麼?
付元同樣不需要。
他看重這裡的地理位置,漲潮時孤懸淺海、退潮時道路隱現,五層曼努埃爾式挑高的主塔與下層能安置十六門火炮並駐紮兩百士兵的壁壘形成內部空間,儘管內外都有數量眾多的石繩或宗教花紋,完全由厚實大理石建成的堡壘依舊令人感到無比安心。
站在付元麵前的是前秘魯總督區修士、西班牙國王幕僚阿科斯塔,他並未直接回答付元的話,隻是抱拳行禮後伸展胳膊抬出窗外,比向西方。
在他手臂所指的方向,金黃色沙灘上密密麻麻又井井有條地排布著上百個暖棕色軍帳。
過去隨北洋軍東渡攜帶的軍帳已在墨西哥潮濕多蟲的環境中或爛或蛀壞得差不多,後來一批由武清伯李偉籌備的軍帳又質地太次,因此如今他們使用的軍帳都產自常勝諸縣。
為應付歐洲即將到來的秋冬時節,東洋軍府為他們準備了新帆布軍帳、厚呢絨毯與棉被;這些軍用物資與過去的顏色都不一樣,用的是來自北亞原住民一種特彆的植物染料,染成的顏色為暖棕色,除顏色與沙灘相近之外最大的特點是防蟲蛀。
跨越經緯度的遠征很難準備萬全,軍用物資最大的缺點則是厚實且不透風,讓旗軍剛入秋時不太樂意憋在軍帳裡,此時此刻付元順著阿科斯塔的胳膊看過去。
滿地穿著整齊軍服與明亮胸甲的戰士依小旗為單位,分前四人後五人兩排麵朝裡斯本城區用相同的姿勢腰刀掛在身體左側、旁邊擺著鼓囊囊的帆布背包與水壺等攜行,鳥銃銃口向前放在身體右側、鳥銃上麵壓著頭盔,盤腿靜坐。
各小旗最前則有三人以相同姿態背向城區而坐,從他們的頭盔可以看出官職分彆為小旗官、副旗官、宣講官,看他們的樣子,有些正拿著手雷、小旗箭或鳥銃為麾下旗軍講述著什麼、有些則在沙地以銃刺為筆勾勾畫畫。
能在沙灘上行走的隻有三種人,一種背後插著靠旗邁步巡視,是總旗官;另一種背後插三角旗,是傳令兵;最後一種身上沒有旗幟,但他們的鎧甲、頭盔皆與旁人不同。
北洋步兵的笠盔已不被使用,取而代之的是留有盔沿配備頓項有更多花紋且帶赤色長馬尾盔纓的頭盔,胸甲也有更多裝飾,保護小腹的下沿露出紫花棉鐵甲裙與兩條墜至膝蓋的赤色鮮紅係腰帶。
他們是軍中支柱,溝通上下級構成北洋旗軍獨立作戰能力的百戶。
遠處沙灘與城區被被木柵與預製鐵網拉出一條長達四百步時斷時續、涇渭分明的分界線,木柵是輜重船攜帶少量架橋用的預製木方,鐵網是單純的鐵線,由牧野軍器局拉絲製作,每條船都帶了幾卷,以備航行中加固桅杆等意外。
木柵鐵網沒有防禦能力,儘管旗軍工兵會在上麵鉗製鐵刺,但這並非戰場,隻是為了用更簡單的方法防止西班牙人接近營地引發衝突。
付元對麾下旗軍的表現非常滿意,可他對旗軍越滿意,對阿科斯塔所來傳達來自菲利普宮廷的指責便越不滿意:“我已經儘力約束部下,他們被我關在船上整整兩個月,隻在亞速爾群島有半天時間下船,現在付某人必須給他們每人五天時間在岸上,就這片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