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了,卻看見氣勢如虹的騎士們由遠及近、由近及遠,看都不看整軍待戰的他們,從側麵噠噠噠歡快地跑過去了。
馬提翁根本不知道在他率軍經過這支明軍橫陣時,橫陣將領王有鱗已經在腦子裡把自己一生過了一遍,後悔的事都想了個通透。
結果哦豁,不是來打爺爺的,他們往後走了。
跟王有鱗相比,押後的主將袁自章在戰術決策上更像個狂戰士,揮動大旗向四路橫陣下令:“直衝敵陣殲滅方陣,莫管敵騎,中軍殿後!”
不論有武進士出身還是有講武堂畢業生員的出身,袁自章都逃不過是在大明長大的武士,自小耳濡目染的國朝火器觀念下,他無法想明白馬提翁想要以機動力量奪走陣後明軍‘火炮’反打明軍的腦回路。
他認為法軍這支戰場上最重要的騎士力量是想突入陣後,從後方向軍陣發起前後夾擊。
馬提翁已經掠過前軍,總不至於想突入四路橫陣中間,突進去四個方向鳥銃旗軍都會對他們射擊,再厚的甲胄也頂不住這樣的毒打。
所以除了發起前後夾擊,袁自章想不出彆的緣由……他想破天也想不透,馬提翁的真實目的是他中軍部西國大馬拉著的那兩架馱戰鼓、旌旗的板車。
那兩架板車隻要斜著立起,雙層結構的車板就是六聯裝神威機關箭的發射平台,如果需要也可以用作總旗箭發射車,不過總旗箭的尺寸小得多,要帶著木筒外殼一起放入車內,其射程亦相較近上許多,因此旗軍通常喜歡將總旗箭筒像小旗箭那樣扛在肩上發射。
隻有尾端被廣州講武堂做出三孔旋轉噴射的神威機關箭不行,這東西噴出的尾焰自旋沒有箭杆,需要在發射車長管內提供一個最初的彈道控製,這也是其更加精準、射程更遠的來源。
袁自章本部僅有兩百戶旗軍,兩個都是鳥銃百戶,不過為對付帶盾牌的步行騎士,他專門集結軍中手銃,讓這兩支鳥銃百戶的旗軍除長鳥銃外,儘量做到人手一支燧發或鋼條轉輪手銃。
軍中手銃來源亂七八糟,有北洋造、南洋造、宣府造、薊鎮造,也有西國造、葡國造、法國造這些戰場繳獲,五花八門,各國製作方法不同、長相亦是各異,相同的就是銃管短、殺傷弱、精準差,質量差彆隻在做工。
相對來說軍中最受將領好評的手銃是還是大明四軍器局,因為統一製式,零件、造型、裝藥、槍彈都一樣,隨便換了哪個都能使;最受軍兵好評的則是在這邊繳獲、從白山營購買的法國造,雖然不是製式,可能隨便挑出兩支手銃,銃管長度、造型、精準、槍彈大小都不一樣,但勝在有一些造型精美模樣好看的寶貝。
袁自章的這支手槍隊,創立的目的就是為應對最艱難的戰鬥,即他的軍陣在步行騎士的衝鋒下被迫進入短兵相接的混戰,這些使用手銃的旗軍將能在近距離儘量斃掉那些騎士。
但他的願望落空了,法軍騎士掠過他的陣線分外無情,連頭都沒回便徑直奔向他們剛下來的高地。
跨坐馬背頂盔摜甲倒拖偃月刀的袁自章微微張著嘴巴,向騎士們消失的高地狠狠地擠了擠眼:“這,這是……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