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便是知縣為百姓謀福利弄個小鐵牛放縣衙,在各鄉都交界裝個大石磨碾子,每年到大收的季節由衙役裝車上趕著縣裡轉一圈,憑借高超效率一次性解決養不起驢的百姓磨麵問題,做點實事的同時也為自己搏些政績官聲。
這一切在周思敬眼中都不是好兆頭。
“朝廷要修的鐵路越來越多,單周某眼下知道的,鐵廠徐主事的鐵軌一直用青龍軍列運去關外,三個內衛旗軍沿烏梁海鐵路向西一裡一裡鋪過去,那條估計要修到歸化城,關內昌平到延慶衛一段,順天府征發了徭役。”
周思敬放下筆,手掌重重按著桌案,希望能以此讓其他幾名衙門官員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道:“昌平向南經真保鎮直抵武安,京營加入修路;大同往北出關到集寧,往南到太原、長治,都在修,長治、武安都是產鐵、鍛鐵要地,山西又是煤炭重地。”
“這說明什麼,說明這幾條路不是皇帝的目的,這幾條路隻是陛下在大軍未動前使糧草先行,還有成都的蜀王爺也湊熱鬨,要走了鐵軌規格尺寸,還請皇帝撥下有經驗的匠人,要在四川自費把鐵路修了,通到西安府去。”
“像驛道一樣,鐵路終歸有一日要遍及天下。”
周思敬說這話時語氣帶著極深的悲哀與不安,但下屬同僚中總有不開眼的,詫異地鼓掌道:“好事啊,主事您這是不滿什麼?”
對周思敬來說最可氣的是還有人附和:“是啊主事,這樣訂單就滾滾而來了!蒸汽衙門也會在朝廷更加重要。”
“當然是好事,可這有兩個問題。一是太快了,陛下要把如今的青龍推為定製,一切的往返軌道、間停陸煤所、貨車全以如今的青龍為定製,可你們覺得現在的青龍它是定製?”
“他跑起來你連百步內讓他穩穩停住都不行,兩年裡光周某人知道的跑出軌道二十餘次,在軌道裡他是青龍,出了軌道他是惡龍,車翻貨砸的情況不是沒發生過,甚至還有往返兩條平行路上的青龍同時出軌撞到一處去的,是四廠吧?”
“我記得去年四廠那個廠頭給我的建議是把駕馭室改到後頭,這樣能防止禦手在脫軌後受傷甚至撞死——我要保的就僅僅是禦手麼?”
當前情況的青龍跑出軌道是個比較常見的事,因為那些陸煤所就是停車站點,軍列要在接近陸煤所前減速,最後以一個非常慢的滑行速度撞在一截青龍軍列鏟頭倒模製作的木樁上,木樁是用東洋百年老杉木的木方做的,下麵有軌道凹痕,車隻要開始減速了就會推著它向前走幾步停在軌道上。
陸煤所的駐軍再用大杠杆把木樁吊起來拖到一邊,同時另一邊的絞盤懸吊杠杆則勾著一筐又一筐提前裝好的煤炭放在車頭後麵沒頂蓋的煤箱裡。
等做完這些,軌道兩側兩個四馬拖車拉著軍列向前奔馳,給軍列一個速度節省時間,跑出去十幾裡地車熱起來由車工把鉤在車頭上的勾索解開,四馬拖車的禦手向軌道兩側分開回還。
這已經是改良後的了,每節車廂包括貨廂都有專人負責刹車,刹車工具是車廂前方左右斜指向後的兩根巨大鐵杆,在車廂底有軸,軸另一頭是與地麵平行長至車尾的長杆,連接每個車輪外的鑄鐵瓦。
一旦車頭傳來刹車命令,車廂內紅色玻璃罩燈亮起來,各車廂兩名刹車工就要使上全身力氣把刹車杆向豎直推拉。
萬曆特彆製定了一項法律,沿途軍民偷鐵軌木軌的,正常的賠償損失、出人命的抵命並抄沒家產,尤其是使用肉身拆卸搬運這種天賦秉異的作案手法者,一律罰做刹車戶,有工資、不世襲,一乾就是一輩子。
正兒八經的鐵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