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楊應龍和鄧子龍一同飲酒,還帶出點惺惺相惜的氣氛讓陳沐很有時空錯亂的感覺,二三十年後現在的中年英武將官已成為老將,壯誌未酬死於露梁,他的長官陳璘自朝鮮班師回朝,接著投入平定楊應龍的戰事中,圍攻楊應龍悉心建造的海龍屯。
有時間他應該介紹陳璘給楊應龍認識認識。
“應龍,聯姻的事容我考慮,這是大事,不容倉促決定。”
“無妨,我也是順口一提,反正都出來了,不過陳將軍倘若有意,半年之內決定吧。”楊應龍嘿嘿笑著,擺手道:“楊氏兒女眾多,也不會等著誰,沒準明年就許給播州幾個大姓了。”
“酒不好喝,不喝了,讓他們喝。”楊應龍一推酒杯,自有親隨苗兵把金杯銀盤收起,道:“剛才我看見陳將軍的火炮,和彆處火炮似有不同,還有將軍擊敗倭寇的戰船,能不能帶我看看?”
現在楊應龍在陳沐眼裡除了小瘟神還有一層大財主的身份,他的這個請求讓陳沐嗅到銀子的氣味,揮手道:“南洋衛軍器皆為南洋軍器局所造,做工精良,我們到外麵去看。”
“拉二斤五斤炮,帶鳥銃出來!”
陳沐注意到,楊應龍的這些苗兵親隨沒有一杆鳥銃,他們的遠程兵器是長標與雙人合開的藥弩,弩箭喂毒力能破甲。
衛衙外校場,工匠牽馬掛載兩門口徑不同的火炮,扛幾杆軍器局精造長鳥銃出來。鳥銃依然是火繩打火構造,也依然是五尺長度,也同樣是三錢彈丸。
套用時髦的話來講,這就是南洋衛鳥銃的外貿版本,不論結構還是性能,都沒有絲毫新設計,唯獨料足精鍛,不會炸膛。而單單這一點,就連廣州府軍器局的新式轉輪鳥銃都比不上。
“陳將軍,你的工匠穿成這樣,能好好乾活麼?”楊應龍撇著嘴,似乎十分看不慣軍器局衣服整齊乾淨的工匠,也沒有絲毫避嫌,當著匠人麵對陳沐道:“其實可以讓他們穿草鞋,播州的工匠就這樣,做一樣的事,四川貴州的工匠都比不上播州匠人勤勞。”
陳沐皺起眉頭,想不通,“穿草鞋對工匠用心做事還有特彆的效果麼?”
楊應龍認真地點頭,道:“在播州,哪個工人一天不穿壞三雙草鞋,就是乾活不夠勤勞,不勤勞的匠人養他做什麼,就殺掉丟到溝裡去。”
“不想死,就會認真乾活。”楊應龍輕輕笑著,揚著臉對陳沐道:“將軍可以試試,你的工匠做東西會又好又快。”
陳沐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草菅人命,他見了太多甚至不願去爭辯,問道:“你把人都殺掉,誰來為你乾活?”
“播州有民一百九十萬,人和樹、米、茶是一樣的,都會自己長出來,殺不完,再說也沒人整天湊著腦袋挨刀,知道害怕,就會認真乾活,把草鞋穿破。”
楊應龍依然在陳述事實,沒有絲毫誇張,道:“治民如治軍,將軍需要旗軍打仗,打仗時他們跑了,你就會把他們殺掉,因為將軍需要他們作戰,隻要殺些逃軍,立威後剩下的人就不會忤逆逃跑,難道不正是這樣的道理麼?”
小瘟神簡單粗暴的管理理論把陳沐噎住,他確實殺過逃兵,不止一次。
“我的匠人可能要快樂一點,你把播州的匠人送到南洋衛,他們不會想回去;我把南洋衛匠人送到播州,他們一定會逃回來。”陳沐回頭看見軍器局的匠人看向自己的眼神無比感激,他對楊應龍抱了抱拳,“陳某輕而易舉又得到匠人的忠誠,多謝。”
一聲令下,五斤炮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