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指揮使請坐。”
江月林言辭坦蕩,一屁股坐在旁邊等著訓話,看上去像不善言辭的主兒,陳沐翻閱書信,看上去同延慶左衛情況差不多,問道:“江指揮麾下,也差額六七百?”
“是,回陳總兵,自隆慶元年衛所更名,朝廷募足旗軍用了半年,延慶衛靠居庸關,扼守京師、宣府,逃軍之風屢禁不止,勾軍又沒人願意從軍,故缺額難補。”
兩個衛所的賬目都差不多,錢糧軍械軍戶都有缺差,但數額不大,因距京師接近,情況比南方衛所稍好些。
這的確是有差額,但差額數目並不巨,若隻是如此,王忠國也不至於給自己送四百兩銀子。不論是像是延慶左衛的胡興運坦坦蕩蕩把信送來還是像江月林這樣自己前來,都能讓陳沐揭過——那延慶衛到底是什麼情況?
這讓陳沐心裡輕鬆不少,問道:“江指揮使可知延慶衛的情況?”
“這……”江月林見陳沐開口便做出側耳傾聽的模樣,哪兒知道陳沐問的是王忠國的延慶衛,當即變色接著搖頭道:“卑職不知延慶衛情況,還請總兵勿怪。”
不知道才有鬼!
“唉。”
江月林見陳沐突然歎氣,並且在臉上露出不知從何而來的失望,還以為他是因兵源不滿而發愁,拱手道:“總兵不必多慮,隻要能疏通兵部吏員,旗軍差額三四個月就能補滿,無非勾軍罷了。”
陳沐哪兒是為了這個歎氣,這個江月林來的和自己想象中目的完全不一樣,他還以為是另一個送禮送上門的指揮使呢,這下好了,偏廳埋伏的刀斧,不是刀斧手,是偏廳埋伏的吳兵備用不上了。
“無妨,這些事江指揮不必多想,且放寬心,我不會因為這些事來怪罪你的。”陳沐和善地笑,道:“正好江指揮使來了,不如在小西營住幾日,陳某傳信請另兩位指揮使也過來,咱們說說今後衛所開源節流,江指揮能聽我的麼?”
江月林二話不說抱拳道:“請總兵示下,江某無所不從!”
上道!
“好極了,那江指揮使便先不要急,在小西營住下,晚上陳某設宴款待,到時還請你給陳某講些京師故事。”
在這個時期的明朝官場,武官是不太容易存活下來的,沒有戰事,大多數衛官一輩子都隻能呆在原來的位置上,沒有絲毫上升空間,一不小心還要被彈劾、被懲處;有了戰事,又一不小心就死在戰場上,最後還是什麼都撈不到。
隻有那些業務、交際、運氣、能力極強的武官,如戚繼光、如俞大猷、如陳沐、如李成梁,他們才能鎮守一地而步步高升。
為什麼這裡會有俞大猷呢?俞老爺子不像其他人交友甚廣,但其能讓人出死力,俞大猷的好朋友,權勢滔天曾任三公兼三孤,錘殺兵馬指揮而嘉靖皇帝下詔不讓過問的錦衣衛頭子陸炳過世十年,否則朝中沒人能動俞大猷。
實際上,上麵四個人,隻有陳沐在朝中沒有大員好友。
江月林走了,吳兌從幕後走出,對陳沐問道:“將軍打算如何處置王忠國呢?”
陳沐笑笑沒說話,召鄧子龍進來,道:“鄧將軍,延慶衛指揮王忠國給陳某送銀四百兩,請你代我退回去吧——帶兵去退,徹查延慶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