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在新大陸的西班牙士兵並不認為得西班牙病或法國病是不好的,因為那至少說明這個人有性生活。
普利茅斯的市民也一樣,他們死了沒棺材。
人死了往教堂墓園裡一埋就行了,前一段城裡爆發瘟疫,墓園埋滿了,院牆被屍體擠塌,幾十年上百年的屍首順著牆壁全湧進教堂隔壁的富戶家,還把牆下玩耍的小孩壓死、主婦壓傷,沒幾天主人的妻子就因感染瘟疫死了。
要什麼棺材,那是領主老爺才有的東西。
當然這麼說並不嚴謹,在這個物欲橫流的年代,棺材已非貴族特權,通常年收入五十鎊以上的富人也會在家人過世時準備棺材,但大多數市民達不到這個收入,整個歐洲因物價上漲帶來社會動蕩,人們的工資已經很久沒漲過了,大多數無產者無法維持體麵生活。
體麵的生活都不行了,更彆說維持體麵的死。
歐洲的工資隻有兩個地方還在漲,一個是倫敦、一個是阿姆斯特丹,因為最好的工人都在那,因為那是眼下歐洲呢絨紡織業與造船業的中心。
哪怕在普利縣,所有市民都知道整個英格蘭的問題在哪兒,但誰都無法解決——隻要有錢,英格蘭人能買到想買的一切,他們唯獨缺糧食。
這個答案在個人眼中可能不是這麼清晰,他們會把問題歸結於自己沒錢或糧食太貴,隻有少數人知道事實是他們的土地不種糧食,領主老爺與富商都忙著養羊開廠,哪兒有空種糧食。
不能解決問題的人滿腦子空想,而在能解決問題的人腦子裡,這種事稱不上問題。
沒有地方種糧食就找外麵買,外麵賣的貴就去找新土地……一切都是商人自發的個人行為,找到更低廉的糧食產地,運回來不就能大賺一筆?而找到低廉糧食產地的人多了,糧價不就降下來了?
很自然。
所以英格蘭王室大力推動愛爾蘭殖民事業,所以《艾蘭王宮史》就有這麼一句:十年春,海夷遠來,犯泰隆衛,總兵韓金環使指揮應明擊賊於河口縣,船沉賊儘,暴屍礁石。
所以英格蘭商賈努力探尋新大陸北方未知之土,因此《牧野縣誌》也有這麼一句:十年夏,有夷撐板而來,言本邊鄙夷民,行商泛海會颶風,船覆人亡,縣中供其衣食為其謀業,不二月,欲拐騙土民婦人,至長島過軌道,婦人拾卵石擊其頂,遂不治。
因此這個問題依然沒有著落。
現在市民雖然看這些占領城市的異鄉人心裡不舒服,但他們每個陣亡士兵都用得起棺材,這顯然是非常有錢啊!
所以大夥想要劫囚牢放伯爵查爾斯的願望,也就順勢變成了向新領主,哦不,現在叫知縣和將軍了,他們要向知縣與將軍請願,看能不能想辦法讓糧食價錢降一降。
這個問題對應明來說很有意思,照他的想法——養什麼羊,都回去種地這事不就了了?什麼,你說沒地?沒地可太好辦了,分了唄。
不過就在他此時此刻,把牧野中營把總招來,大有委以重任的想法時卻遇見了難題。
中營把總叫宋揚,應明還沒想好怎麼誇他,他就已經說戰場上用敵人言語大喊伯爵死了的主意不是他的,是他義子的主意,並打算把這個乾兒子引薦給應明。
他的義子跟應明算半個老鄉,來自北直隸肅寧。
叫魏進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