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利斯基沒想到東岸有這麼多敵人,在他的料想中,敵軍就不可能有三十萬之巨,在沙俄的情報裡,整個西伯利亞汗國才二十萬人,青壯僅有四萬,憑什麼拿出三十萬大軍?
他腦海裡對敵軍的構成早就有所猜想,一兩萬主力、六七萬輔兵、剩下二十多萬民夫,散布於廣闊的烏拉山。
即使在東岸遇敵,至多也不過是遇到幾支數百小隊、擋他們一陣再撤回西岸,甚至順流直下南方腹地,急襲後勤輜重隊伍,也不是不能取勝。
他的一切戰略構想都建立在這種預判之下,因此在遭遇卡拉恰麾下第一支數百人的斥候隊時並未撤走,反而架起車城打算擊潰這支武裝力量。
後麵事情的發展就跟他想象中完全不同了。
立下車城後第一支趕來增援的汗國部隊足有千餘;緊跟著又有兩支部隊前來馳援,等到當天傍晚彆利斯基想走的時候,車城周圍已經到處遊曳騎兵了。
彆利斯基不敢在夜間突圍,便想借助車城扛上一宿,次日清晨再做突圍。
可第二天早上卡拉恰來了,跟他一起的還有六千多呼嘯而來的牧民,而且戰鬥意誌特彆強,羅刹軍的突圍失敗了。
西伯利亞汗國的騎手之所以戰鬥意誌強,是因為他們正在享受前所未有的組織能力。
以往在麵對哥薩克的車城時,隻要討不到好處,他們當天就會散開,本質上是一夥強盜對付另一夥強盜,這仗一天打不完,留在這第二天吃什麼都是問題。
可現在不存在了。
源源不斷的援軍在各地開赴戰場,麵對車城束手無策,卡拉恰一封報告送至中軍,後來的牛羊肉罐頭立即跟隨車隊馬隊啟程運往前線,最近的炮兵部隊接到調令馬上開拔。
戚繼光隻有一個命令:圍城避戰,莫要走脫一人。
蒙古草原上修鐵路的脈絡,鋪展至西伯利亞,就是這些趕來支援的炮兵。
炮兵分兩種,一種是操弄火炮的士兵,他們是來自九邊、北洋的專業人士。
還有一種,則是去年戚繼光將重炮送回伊犁,又從伊犁接手的運炮士兵,他們則是來自塞內、口外的專業人士。
奉萬曆皇帝之命,律法中各地以人力偷鐵軌者,不分口外口內,一經抓捕需賠償損失、出人命的要抵命抄沒家產,此外還有個懲罰,可自行選擇。
要麼成為青龍刹車戶,有工資、假期,不世襲,一乾就是一輩子,跟著青龍滿世界亂跑,憑人力推拉這個時代非常沉重的刹車杆。
要麼就充軍做軍戶,編入炮兵,在馱馬不足、道路泥濘時拖拽火炮,同樣也是一乾一輩子,有軍餉、立功可升職。
戚繼光從伊犁接手的這批運炮士兵,就是全國大江南北抓捕的奇人異士,俱因偷鐵軌而選擇充軍,因朝廷得知西伯利亞沼澤遍地道路難行,就集結了千餘人,統統給戚繼光送來了。
在戚繼光眼裡,這千餘人不是有罪的小偷,他們裡麵至少有上百個膂力絕倫的劉顯。
劉顯,統製大江南北的抗倭名將,天生力大,年輕時候窮得想上吊沒死成,去廟裡把貢品偷偷藏進大鐘裡,餓了就躲進去吃,日子過得狼狽至極。
直到遇戰事巡撫募兵,被人慫恿著上了戰場,揮舞破鍘刀一戰砍死五六十人,平步青雲副千戶。
如今這些趕著炮車逶迤至前線的炮兵部隊,實則是戚繼光的重點觀察對象,這些人,將來是要出將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