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嚎遍野的戰場上他絕不可能聽見,那一切都是他腦補出來的聲音,但這非常有用。
敵人的氣急敗壞,稍稍平複了費玉心頭的緊張與激動。
不過稍一清醒,他就注意到餘光裡,炮台下的側翼正在被敵軍步騎進攻,且節節敗退,他們的方陣被不停擠壓著,危如累卵。
而那些越過他們直奔中軍的大軍也已與遊牧士兵短兵相接,喊殺聲從他們身後響起,此時他們卻無能為力,他們的指揮官依然穩立炮台之上,監督著炮兵重複教科書般的裝填動作。
費玉覺得正麵戰線的敵人應該無法抗住下一次炮擊了,他攥緊了手上的鋼鐧,把它扛在肩上,準備好應付短兵相接時的敵軍。
敵人確實沒等到火炮下一次炸響,在火槍手之後,數不清的步兵衝了上來,他們提著各式各樣的兵器,穿各式各樣的鎧甲,也有些人什麼鎧甲都沒穿,隻穿一件毛皮襖子甚至是呢絨或麻袍,就像漲潮的水。
翻湧而來。
衝在最前的是一群馬背上的烏龜。
普遍穿著板甲衣,胳膊腿都用板甲結構,提著一看就很沉的兵器策馬衝鋒;還有一小撮穿全身板甲的家夥,胸口與腹部的板甲都挺出一塊,看上去就像大著肚子來打仗。
卻沒人敢小覷他們,搬運士的指揮官陳策早前就照本宣科地給他們普及過,穿大肚甲的人就算你打破他腹部的鎧甲,依然很難殺死裡麵的人,除非是用火器。
何況步兵對騎兵,天然有一種畏懼。
也就是戰場上到處是泥濘讓戰馬很難奔跑起來,才讓這些馬背上的烏龜人看上去不那麼恐怖,否則這支戚繼光心目中的將軍預備隊很可能會在接戰前被嚇散。
有一個貴族青年在豬嘴盔的狹小視線裡盯住了費玉。
其實隻要人們看見他,很難不把目標放在他身上,這個人立在前線,看上去魁梧得像一座小山,彆人穿著鎧甲看上去都是個長方形,而他兩條腿在泥裡陷著,看上去是個正方形。
站在軍陣裡占的地兒都比彆人寬,不打他打誰?
馬上的貴族提著五斤重的雙手大劍,不堪重負的馬兒在泥濘中噠噠噠地奔來,臨近了它主人的大劍早已饑渴難耐,乾脆提著劍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果真是一武藝高超的漢子,落地穩得很。
隻不過他落地後走了兩步才發現自己在沒過腳踝的泥地裡跑起來根本沒有馬兒快,但似乎是事已至此,氣勢不能丟,乾脆扛著大劍朝費玉跑了過來。
待到臨近,他扭胯、轉腰、掄臂,將雙手大劍在頭頂掄出半圓,帶著無匹的威勢朝費玉劈了過去。
他甚至能透過頭盔的縫隙看見對手眼中的驚恐,此人腳步雖穩,手眼卻沒在一處,顯然武藝不精,甚至還想抬起兵器阻擋劈來的大劍……哼,簡直是笑話。
雙手大劍就是為斬殺步兵而生的,就算是長矛方陣,隻要進攻戰術得當有友軍配合,一杆大劍就能把矛陣劈出缺口,又豈是那根棍子所能抵擋的。
但是兵器相擊,他的大劍脫手飛了。
那根鋼鐧在費玉頭頂同樣掄了半圈,他向前一步,像揮舞著碎石錘從上至下劈了下來。
空手的騎士來不及後退,隻能抬起胳膊阻擋。
下一刻,臂甲彎折,七八顆鉚釘帶著骨頭茬子四處崩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