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姐夫想回艾蘭一趟,結果走到一半北方開戰的消息傳過去,他又在出征前幾天回來。
大哥死後第二天,那些尖木杆就在對岸立起來,姐夫要在夜裡把大哥的頭顱偷回來,可是去了就沒回來。
所以那些被穿在木杆上的腦袋也可能有一個是他大姐夫的。
剛進部隊時經常欺負他,也在戰場上照顧他的兄弟是牧野人,以前跟著白老虎做事,後來加入部隊,前幾天在他眼前被射成刺蝟。
還有個入伍沒仨月的英格蘭孩子,是在山區加入他們的,總是唯唯諾諾,膽小極了,讓他乾什麼就乾什麼,跟大哥同一天被騎士踩成了一灘泥。
他想拚起來的,他試了,可丟的那條胳膊怎麼也找不到。
孟信撓了撓發癢的腦袋,空氣裡到處散發著難聞的氣味,他的腿又開始疼了,在麻布褲開著的襠旁邊,大腿上被箭射破的傷口正在潰爛。
他有點想向天主祈禱,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隻是拿起土坑裡沾著泥土的餅子往嘴裡咬了一口,抬頭望向河對岸。
輜重有幾天沒往前線送了,吃完這塊餅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上下頓,所以孟信已經有三天就吃個半飽了,胃裡的饑餓感時時刻刻折磨著他。
這場戰鬥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艱難,昨天做傳令兵的四哥給他送來二哥死在不遠處村子裡的消息。
就在五天前。
一支英格蘭部隊的小隊從側翼襲擊了一個村子,二哥帶人前去支援,情報上敵人的數量太少,實際要多得多,最後是被逼進屋子裡活活燒死的。
反攻還沒開始,將軍讓他們等,據說他們是在等待來自後方的援軍,倫敦府的總兵會給他們調撥一支非常善戰的部隊來支援他們。
孟信不知還要等多久,也許再等下去,三姐夫、四哥、六弟,還有他這裡的戰友,都會死在這。
對岸來了兩個人,穿著鎖子甲,身上罩著不知是哪個貴族的紋章,貓著腰弓著背,好像那樣走路就不會被發現。
怎麼會不被發現呢?
孟信盤算著壕溝到河畔的距離,至多隻有五十步,用眼睛一掃就看見他們了。
他們倆可能是想來取回屍體的,又或者隻是想把屍體上的裝備撿回去。
不過無論他們想乾什麼都不重要,很快進入自己的射程才重要——就算是一隻來自叛軍的兔子,孟信也要打死他。
孟信看了看土坑裡放著那張上好弦的弩,安靜地把指頭粗的弩矢放在坑旁,吹了吹快熄滅的火繩,把鳥銃搭在土坑旁。
砰!
銃響了,彈丸越過正在扒板甲衣的二人打向遠處的河水,這兩個人反應很快,丟下剛撿的頭盔拔腿就往身後跑。
緊跟著沒跑出幾步,一支弩箭就從背後釘了過來,打在一人後背,他還在跑,但速度顯著地慢了下來。
孟信放下鋼弩,又抬起手邊的鳥銃,重複著裝彈的動作,隻是他的臉並未看向鳥銃。
而是麵無表情地看著那個背後插著一支弩箭的身影,腳步一步一步地慢下來,在接近河岸時跪倒在地,用手一把一把地向前抓著爬過去,直到一動不動。
他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