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鼓打旗,朝港口追,誰也彆再撞船!”
這會兒,要是讓鄧子龍坐下寫書,他肯定能總結出一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若早知道全力搖開大櫓的座艦衝撞力這麼狠,他說什麼都不會去撞商船——他得撞敵軍指揮旗艦。
三艘懸六甲神像的千料戰船沒鄧子龍這麼激進,這會正舒服呢,越過鐵甲艦周遭布滿商船殘骸的狼藉戰場,一路追擊一路碾壓。
碾壓在這不是形容詞,是動詞,那些載數名乃至十數名戰士的小舟單靠搖槳跑不快,尤其當大船都慌不擇路地撤退,被擠在夾縫中的他們實難存活,短暫逃竄搖槳的水手便已脫力,船速驟然減慢,等待他們的就是後麵三尊破浪而來的六甲神。
千料巨舶碾過小舟,船首端著鳥銃朝下齊射的旗軍甚至感覺不到船體的震動,就聽見底下驚呼中夾雜著‘哢嚓’幾聲,丈長小船就還原成一堆木片。
新西班牙關島艦隊的旗艦榮耀號上剛剛完成一場‘政變’,海軍提督就像林曉那樣,臨時奪了陸軍指揮官門多薩的指揮權,因為在大船被擊沉超過半數後,他們的指揮官居然拒絕撤退入港依托岸防炮與陸軍抵抗敵軍。
這種時候不撤入港口,難道還要在明軍手裡葬送整支艦隊?
但門多薩是真不想逃。
在這場仗之前,他是堅定的接舷決勝者,偉大的伊比利亞半島人打遍地中海,海戰天下無敵靠的是什麼?靠的就是橫衝直撞後的接舷戰。
彆人一船水兵水手六七十,多的不過百十人,我大西班牙一船最少一百人,大蓋倫船能塞三四百人,接舷戰怎麼輸?
後來沒夠著明船,裝三百三十名水手戰士的蓋倫船被擊沉了。
哼,勝之不武,這些敵人不夠榮譽,他們膽怯至極,根本不敢讓我的船摸到他們的邊。
我先撤退,隻要被我們的船挨著,哪怕是武裝商船……門多薩這麼想的時候,剛好看到明軍鐵甲艦以交配的姿態騎在武裝商船身上。
那不是載著一百四十四名水手與戰士的武裝商船,那是一百四十四個落海的人或屍首與一片武裝商舟幾口。
他看見自己麾下武裝商船在那艘黑色怪物身下,碎了。
就在那一刻,堅定撤往關島西港的艦隊旗艦緩緩偏轉方向,門多薩感到身經百戰在這一幕麵前就像個笑話,他想知道自己和那艘又醜又黑的東西撞在一起,究竟誰能贏!
船沒調頭,不是每個人都像門多薩一般信仰崩塌,大家決定臨時換個船長,舵才轉到一半繼續向關島港口開去,在這個過程裡,又有一艘武裝商船被擊沉,一艘新造蓋倫船桅杆被打斷。
六裡格的撤退之路可謂千辛萬苦,當進入關島岸炮射程之內,這支龐大艦隊隻剩旗艦與另一艘蓋倫船,武裝商船全軍覆沒,小舟也僅餘七條。
那些明軍船艦像惡棍般封鎖他們的港口海灣,甚至遠遠地用火炮朝港口拋投炮彈,模樣猖狂至極。
似乎是上天對他們的懲罰還未結束,當麵如死灰的門多薩被部下夾裹著坐上放下的小船,請他上岸率領陸軍布置防務時,他看見島嶼山那邊,升起三道衝天而起的黑煙。
那是他們東部崗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