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朝廷哪個官不知道漕運壞透了,戶部哪裡吏員不知道漕運兩石才能輸京一萬?
漕運所過之處,苦役甚重是不錯,但途經之地苦役半月就管半月的飯,忙完了還能帶一石半石的口糧回家,就算沒給糧還能免些賦稅。
人人都知道,誰能真狠了心提廢徭役的事?
每年運十萬石虧五萬石,兩岸百姓能有一兩月果腹,朝廷寧願認虧。
治政,說得玩的?
尋常人家連十個人都管不好,一任知府卻要顧及十萬人幾十萬人生老病死,能不把人害死安安穩穩過幾年就已經很難了,還談什麼長進——無稽之談!
王國光可不會若認為陳沐這種官居正一品的右都督,能弄通海運卻不懂這道理,他認為陳沐隻是不在乎。
所以說帶兵的心狠手辣。
張居正嗬嗬嗬笑了,他心裡跟明鏡似的,不能再清楚了,南洋那位大帥他就是不懂。
“那是一味虎狼藥,單服是要人老命,加以調劑卻也可藥到病除。”
張居正太明白了,陳沐一年要給他寫多少封信,榆林驛新入職的驛卒單憑從他那把南洋軍府發來急件送進首輔府上,六個月就能像三品大員一樣跟遊七稱兄道弟。
如果把陳沐每封信裡的奇思妙想比作男子,那就缺胳膊斷腿的宋玉潘安。
陳沐嘴裡就說不出壞點子,各個都是極具長遠目光的治國良策,但張居正要真按陳沐說的乾,自太祖皇帝逐前朝元寇於漠北,延續二百零六年,至今正顯中興之態的大明朝最多三年就能被他摧毀。
“各有各的說法,仆以為今後減漕運糧,亦開海運糧,漕糧活人、海糧補給,即使有日黃河決口漕糧不行,尚有海糧;有人海戰受挫,國中也有漕糧,且海糧不論如何都要送,南洋陳帥已派人與占城、大城兩國交涉,以棉布、硫磺、珠貝等物換購糧食,這是要走海運的。”
張居正喜歡南洋軍府,因為他足夠激進,並且任何建議被自己否了都不著急,這種不著急體現出一種官員之間少有的自信與信任,他自信自己提出的利國利民,也信任張居正會在合適的時候做出正確選擇,因而僅僅把事說清,從不說怎麼辦或要何時辦。
他隻說一點,隻說或許可以這麼乾。
最關鍵也是最重要的還是他足夠激進,任何時候朝堂遇見懸而未決的困難,隻要從廢紙堆裡收拾收拾陳帥寫過信,拿到朝堂上議一議,讓陳帥挨頓罵,張閣老再提出自己的想法,多半都會同意的。
連張閣老都因為陳帥而顯得溫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