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趙士楨還有點歪心思,琢磨著山西鬨災,是不是可以讓部分災民到新明去,他們既然都已經背井離鄉,何不再走得遠一些。
就陳沐所說新明所能容納人口遠超現今楊兆龍手底下那兩三千人,幾千人放到新明島上根本不顯。
他卻沒有料到這些正經進士出身的文人,在治政上究竟有多大能耐,天災?
“哈哈哈!常吉不愧為陳帥部下幕僚,賑災最難的事情,已經被你做好了!”
粥棚道旁,攜官吏隨行的吳兌發出爽朗笑聲,他迎著趙士楨的押銀隊而來,道:“賑災所難,唯在得人、審戶,如今各縣百姓已被常吉分出,後麵的事就交給老夫與大同巡撫範溪先生即可。”
宣府大同已連成一片,大同堵西麵,百姓向東成為流民,路上設卡,盤查丁口,用吳兌的話說,是此次鬨災波及甚廣,一縣之地養不活人,需要讓流民走食。
一來一往,就能給大同諸縣足夠時間準備賑災。
“大同昨日已派人加急傳信,那邊諸縣官府已準備好接應流民,當地稍貧的百姓賑貸、更貧的百姓賑錢,這些被迫離鄉的百姓為最貧,賑米。”
“各縣官府向大戶、糧商借錢購米,鬨災諸縣糧價已經平息,不必似常吉般行權宜之法,糧商大戶也是百姓啊。”
其實在吳兌看來,趙士楨沒有係統賑災方法,僅以酷烈手段行非常之事,甚至有目的地破門抓捕引誘糧商犯法,強征取糧——這是絕對的懶政。
“如今朝廷下撥賑災銀兩一到,大同宣府之地可興修水利、貸牛種以資百姓助賑,剩下的就都不是大事了。”吳兌這些天累壞了,走訪治下諸縣,搖頭道:“災時宣大已傳下律令,禁百姓絕種捕魚、禁搶劫偷盜、禁妨礙市場、禁哄抬物價、禁宰殺耕牛、禁勸人出家做僧尼。”
“各地軍兵都在調度,各縣囚徒都被放出煮粥做棺,病愈的貧民需湯米、患病的貧民需醫藥、垂死的貧民需要稠粥、遺棄小兒需收養,這場大災,能過去!”
趙士楨聽吳兌仔細地將賑災手段分門彆類地講完,當即拱手致謝,他很清楚吳兌為什麼要對他說這些。
吳兌是在教他作為一省督撫應當如何賑災,不是以他那種非常手段,而是更加‘正統、科學’的賑災手段,既不是朝廷漫無目的撥款灑銀、也不是對受災地不聞不問,而是儘量以官府最少的代價,將這些銀兩用到該用的地方。
“學生受教,多謝環洲先生!”
趙士楨拜謝吳兌,心中多有感慨,與北方賑災相比,早年陳沐在呂宋每每遇到台風,應災手段可謂愚笨,也就朝廷派出進士至呂宋任知府後才有所好轉,不過他們在呂宋時也沒關注過那些進士知府究竟是如何賑災的。
但趙士楨有一點好,繼承南洋軍府優良傳統,稍閒下來便將吳兌所言賑災手段編撰記錄,派人傳送民都洛島。
陳沐最擅長把這一切歸整,成書後製定成例,旁人僅需遵守即可。
“先生說到興修水利,南洋軍府前些時候有新設手壓水泵,閣老府邸有構圖,在下以為宣府軍器局可試造,興許可解燃眉之急。除此之外還有蒸機,宣大之地廣設毛紡廠、更有軍器局製造便利、煤炭充盈之利,可大放光彩。”
趙士楨可沒忘記,大明最早的大型雇傭工廠,除了廣東,就是陳沐曾任職的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