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沒有那麼多英雄了,沒有指揮,那些擁有英雄氣質的豪傑們各自為戰在戰場各處,沒有人能阻擋戰象的踐踏與衝擊,更沒有能以血肉之軀阻攔來自後背北山上飛射的炮彈。
沒有英雄的結果,就是都得死。
他的軍陣在潰散,從中軍前陣開始,以戰象衝入的缺口為分界點,軍卒被恐懼驅趕擠壓至陣線兩側,以北朝軍士之強悍本能在缺口出現之初便將敵軍分包合擊,可那些曾經的虎狼之師此時此刻卻隻想著逃跑。
轉眼前陣三千被南朝兵將殺得潰不成軍,眼看就要蔓延到後陣。
實際上來自身後的炮聲響起那一刻,後軍與右翼就已經有人朝山穀營地奔逃了,全靠先前隊末留下的監軍隊砍殺一批潰卒才止住潰勢。
潘公績也是沒辦法,他被殺紅眼了,他用戰象衝阮倦,身為主帥甚至親自衝到陣前持刀搏殺不為彆的,就因為在他身後一樣有北朝的戰象在屠殺他的軍隊。
他很清楚不儘快擊潰阮倦的軍隊,待到左翼主帥賴世卿抵擋不住,一旦被兩麵夾擊就是要全軍覆沒的結局。
而乂安府城裡的軍隊,是絕對不會出城救他的,那些人看他笑話還來不及,巴不得他被北朝擊敗,俘虜甚至殺死,那樣就沒人能和他們搶奪黎朝大權了。
從列陣鬥將到戰象踐踏軍陣,前後不到一個時辰,太陽還沒升到正午,戰爭的局勢卻不像任何人預想地那樣,三方統帥幾乎以相同的方式措手不及著。
賽驢公也不輕鬆,這場戰鬥根本不像他想象得那樣。
他正騎著戰馬兜走在旗軍身後頭腦發蒙呢。
南洋軍引以為豪的鳥銃隊,從踏出穀口到現在,隻有那兩個派出去迎擊騎兵的步兵百戶手裡的銃開了火。
陳沐且要好一會才能分辨出阮倦左翼三千大陣飛快地潰散究竟是不是誘敵之策。
畢竟不是自己的仗,多殺少殺都是掙,他看彆人兩邊打得挺激烈,不太樂意拿自個家底兒冒險,給點火力支援夠意思了。
但彆人不這麼想。
“大帥你放我出去,我老家榆林六兩一間房。”
小將杜鬆背後背著三口刀,手上還提一柄,身上胸甲臂縛鋥亮,指著不斷向回縮並互相擠壓的敵陣扯嗓子喊道:“仨腦袋一兩銀,咱今天能給老杜家砍出一條街!”
陳沐上下打量杜鬆,瞅著杜黑子這一身武備,再看看對麵光膀子的、穿布衣的,二十個人都湊不出這一套,他琢磨了,要是有點運氣,弄不好今天真能讓杜鬆殺出個古之猛將的戰績。
所以他歪著脖子輕甩馬鞭,道:“那好事能都讓你老杜家占了?”
陳沐心中笑道你榆林李氏將來可是要生出個銀川驛卒來的,你老杜家占一條街,沒人家過活的地兒能行?
“那大帥給我個百人隊,就百人隊就能把他們殺穿!帥爺,咱這不是接戰啦!”杜鬆急得都拍大腿,道:“這已經潰敗啊,過去就直接是追殺!”
喊殺震天的戰場邊沿,陳沐抬手剛想說話,被左後方五門二斤炮齊射震得耳朵聾,隔著頭盔拍拍耳朵,揮手道:“彆整天想著打打殺殺,都萬曆年了,不興衝鋒陷陣,打旗,十五個百戶軍陣穩推著壓上去。”
“來一塊唱——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