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化府城外,北朝莫氏大營。
“吳軍來襲?”
帥帳內,燭火昏昏,北朝謙王莫敬典身著戎甲跪坐案後,帳中帷幕桌案布置簡潔卻不失講究,處處擦拭一塵不染。
擺在北朝實權大帥桌案上的,除了各路大軍傳來戰報外,唯有兩冊兵法,是二百餘年前朝名將陳國峻所著《萬劫宗秘傳書》,以孫子兵法為基,總結古代戰爭成敗得失,合些許道家秘術編撰,為莫敬典最為鐘愛。
翻開的書冊上處處勾畫注釋,合莫敬典數次南伐經驗,甚至超脫原本書籍的智慧。
莫敬典將筆擱下,遠處隱隱傳來古滕縣炮聲轟隆的餘音,他眉頭微皺,並不言語,帥帳中幾名趕來的部將亦不敢做聲,僅有其親信向傳令兵示意命其退往帳外等待。
他口中的吳軍,就是明軍。
旬月之間,林滿爵率部穿梭在清化左近山林野地四處出擊,未得戰果也引起莫敬典的注意,但他那時候不能確定來者是誰;而後鄧子龍部在沿岸幾次不得其法的襲擊,更讓莫敬典確信這是除南朝外第二個敵人加入戰役。
但隻有這次,來自古滕縣的戰事讓他確認,這的確是明軍,而是是大舉而來。
年過五旬的北朝謙王換了稍稍舒適的坐姿,右手覆住左拳,拳心緊攥,繃緊了麵頰,他在思慮一個問題,明軍為何會在此時進犯,南朝有何德何能邀明軍助戰?
“兄長病逝至今,有二十九年了。”
帳中諸將不知莫敬典為何在此時提起先皇帝憲宗,此時正值危難之際,但莫敬典在北朝威望無匹,沒人敢打斷他說話,有部將頷首道:“大王說的是,憲宗皇帝駕崩已有二十九年了。”
“老夫記得很清楚,那年南朝鄭檢初掌大權,而我北朝太子與弘王爭位,風雨飄搖之際。接連三年,他兩次北伐,我不能擋,而後阮潢出鎮順化,使我北朝無力南攻,而後又十一年,他北伐七次,次次置我於危難之際。”
“北朝丟了順化、失了清化,損兵折將豈止十萬,這是我的罪責卻不敢自刎,因無顏麵見九泉之下的兄長。”
“殿下!”
一眾戎裝武將聽聞此言捶胸頓足,被莫敬典抬手止住,道:“至四年前,鄭檢也死了,這才輪到我率北朝之師南伐,四年,四次南伐,他們忙於內鬥,鄭檢的長子北奔,次子鄭鬆奪得大權,是我心腹之患。”
“阮潢逃去南麵休養生息,今阮倦圍乂安、清化已是甕中之鱉,是我北朝離南伐成功最近一次。”
莫敬典已初顯老態的手掌張開,極力想要攥住什麼,他握緊拳頭眼神發直,幾乎從牙縫裡問出來:“這種時候,吳軍為何要來討伐我!”
“停戰。派說客攜重禮入古滕縣,趁此時機將兵馬從古滕縣撤至河西,問他們到底要做什麼,貪得無厭的吳人到底想要什麼。”
這場遭遇戰對莫敬典而言開始的很糊塗,沒有辦法,陳沐的水師比陸上兵馬走得快,阮倦還未領潰軍從乂安回來,俞大猷的攻勢更是才剛傳入升龍,離清化還有數百裡之遙。
沒有戰書沒有書信,明軍數千上萬人馬仗船堅炮利橫行無忌地進入南北朝前線戰場,這種事情在現階段南北朝最傑出統帥莫敬典看來是不可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