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鯤鵬出海圖,那艘千料巨舶,是邵廷達的座艦。
誰都不知道莽虎將軍為何鐘愛那副有吉祥寓意的船首,南洋指揮使一級將官座艦如今都已換上千料大艦,以石像木像製船首翕然成風。
就像婁奇邁的赤海級座艦船首就有一樽鐵骨水泥像,覆蓋鐵麵甲戴鐵兜鍪的明軍將領頭顱微微頷首,盔槍挑起飛揚跋扈。
邵廷達都已經變成南洋軍的老派將軍了,因為有五百戶刀斧手的緣故,他部下旗軍火器不足四成,裝備率最低,取代鄧子龍成為最喜好冷兵格戰的將領,還有那副在南洋戰艦中獨樹一幟的平頭鯤鵬出海圖,已成為其象征。
知名度不亞於婁奇邁的鐵將軍艦。
正因如此,抱兜鍪提入鞘鋼刀的邵廷達此時隻能立在大福船上望著石岐開著他心愛戰艦向港口漸行漸遠,心不甘情不願地嘟囔道:“他娘的,說書的駕俺的船不心疼,鯤鵬出海圖八成又保不住了,老子想大展鴻途怎麼就這麼難?”
在他周圍,九艘載兵近百的福船前三後六於海上排開,他部下八百餘旗軍此戰的使命不是彆的,正是戰事中最危險的跳蕩,為此人人內鎖甲外胸甲,這場仗未必要他們參與,一旦鄧子龍下令他們出戰,就不必再去想退軍了。
扣好兜鍪頓項,石岐前軍船隊開出約有二裡,身後中軍戰艦鼓音變調,邵廷達將戰刀拋給乾兒病秧,登上福船艏樓掏出神目鏡邊瞭望邊張開五指向前推去。
鄧子龍下令了,全軍維持陣形向前推進五裡。
船上響起一片升帆操舵之音,邵廷達隻瞭望片刻便乾脆將神目鏡插進艏樓擺置物件的缺口,牢騷著回身下令道:“就是個破石頭寨,能看出個鳥……下令所有人檢查甲胄提好刀斧手銃裝彈,銃手。”
莽蟲拍拍腦袋,他也不知道能對銃手下什麼命令,又不好意思忽略掉他們顯得好像開戰前夕要讓銃手自生自滅,乾脆抬手道:“銃手都給俺把船上接戰短兵帶上,攻城砦鳥銃不好使,我邵廷達的兵,就是鳥銃手也能掄死仨!”
端著養父戰刀的病秧兒聞言重重點頭:“父親說的是!”
立在一旁的隨船副千戶鄭鬆在艏樓下聽見這對父子對話,生硬地憋著麵上笑意左顧右盼——病秧兒這個爹啊,孩子這麼大歲數不給人家起個正經名就算了,麾下鳥銃手都配上銃刺了還讓人家上陣帶鋼刀砍斧,還打定主意讓旗軍拿銃掄人……當還是他爹做旗軍那會麼?
鄭聰可聽他爹講過,早年黑山遇匪,陳帥是真當過近戰鳥銃手的。
遠處三岔河岸石寨傳來炮聲,艏樓上邵廷達猛地抽出神目鏡再度向前望去,嘴角帶著歡喜,戰鬥的進程終於進行到他能看懂的時候了!
還是稍晚了些,葡萄牙人為莽應龍修築這座白古要塞是為防備西麵阿拉乾海盜的,囤積大量火炮,一時齊發煙霧彌漫,莽虎將軍未能看到火炮齊放,等他端起神目鏡隻能見到裡前軍還隔著老遠的海上被炮彈激起點點浪花。
邵廷達心裡唯獨的那點忐忑不見了,張口對羊兒笑道:“去傳令吧,這場仗咱跑不了,就這火力,俺的鯤鵬出海圖算保住了!”
炮彈打進水裡的浪花還沒船舷高呢,這有啥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