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虎將軍看著海上滔天大火,心裡發麻。
南洋軍府重炮戰跳戰,唯獨輕視火戰,這個傳統是陳沐帶來的。
一直作為陳沐部下的邵廷達提起這一點非常汗顏——作為海軍將領,他從未火戰,一次都沒有。
“將軍,怎麼辦!”
邵廷達所在中軍三艘福船還在向前,與火燒海麵越來越近,旗軍攝於邵廷達一貫的威勢不敢擅自停船,右翼三艘戰船無畏無懼,他們麵前沒海域沒有火油,但左翼與中軍麵臨相同的情況,一艘戰船已經開始轉舵,另外兩艘福船亦露出遲疑之態。
心頭火急火燎的旗官看不出神麵甲下邵廷達咬緊的牙關與鐵青的臉色,隻能望見將軍眼中倒映出火光滔天的海,麵甲遮擋下的聲音顯得甕聲甕氣,他們聽到邵廷達語氣平平無奇,說:“撞過去。”
鄭聰瞪大眼睛,情不自禁問道:“嗯?”
邵廷達轉過頭看了他一眼,不再管他,快步奔走登上艏樓,抽出短刀插進首舵卡死方向,回身高呼。
“我等使命在此,義無反顧,海上有火又如何,火難道比軍法還可怕嗎?有火就趟過去,停不得船就直接撞到岸上去,所有旗軍聽令,船上火藥都傾進海裡,進船艙!”
首舵尾舵全部卡死,旗軍聽令鑽進下層船艙,邵廷達最後立在艏樓上望了一眼數十步外的火海,腰刀入鞘,深深自麵甲後歎出一聲,走下艏樓岔開兩腿盤在桅杆底部,乖巧地手腳並用像隻樹懶般牢牢地抱住桅杆。
大老虎懷抱桅杆,牙在打顫,小聲比比。
“含鳥猢猻乾禮娘,失火咯!”
滔天的熱意撲麵而來,下一刻,福船已趨勢不減地衝入火海。
海上火油福船一沾便燒,轉眼便在船板外染上一層火牆,其後兩艘福船眼看主將駕船衝入火海,當下咬緊牙關隻能隨同趨入,左翼已轉舵過半的福船將領幾乎要哭出聲來。
他不想進火海,但不敢不進,這與邵廷達身先士卒沒有關係,後陣炮船上石岐看著邵廷達湧入火中幾乎快要將牙咬碎,眼看左翼船隊竟敢轉舵,親自操持船首炮便隔著百步將十二斤重炮轟在福船之側。
這一炮,令左翼旗官知道,油燜旗官未必會變成一道菜,但轉舵炮決一定活不成。
咬緊牙關,又是三艘福船開入火海。
撲麵大火使海上溫度急劇升高,簡單的呼吸變得艱難,即使奮力張口呼入微薄空氣,也炙熱無比,邵廷達仿佛嗅到胡子眉毛被燒焦的味道,索性乾脆屏息,麵甲下的臉麵沒有一處不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