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的事就犯難了。
這次朝會沒有總督,各地總督都是早先在過年前趕到京中述職,現在都走了,朝廷除了三孤,沒有從一品文官。
而三孤,大多是上了歲數的老大爺,比較年輕的也就是譚綸了,這都開了五張,大家都有不必朝貢的優待。
其實陳沐覺得自己站在武臣那邊比較舒服,那邊左都督戚繼光也來參加朝議,他要報京師修三屯營及千餘座敵台已經修好的事,立在最前,同這邊閣臣相較後退一步,他覺得自己站戚繼光旁邊挺合適的。
陳二爺站在金水橋南邊左顧右盼,檢查官員儀表,是否吐痰、咳嗽的禦史看他穿著緋袍仙鶴立在當中,又不認識,也都正琢磨要不要過來罵他一頓,陳沐聽見譚綸在那邊叫他。
轉頭看過去,位列最前的張居正轉過頭沒好氣地看著他,攏著袖子握象牙笏指了指自己身後譚綸旁邊的位置。
大佬發話,陳沐沒什麼好再猶豫的,快步走過去朝身後老大爺們做了個羅圈揖,這才乖巧地立在緋袍錦雞的六部尚書之前。
宮裡已經裝上電燈了,琉璃廠的製造工藝比南洋好得多,金水橋南北建起三道半人高的低矮登台,似乎是將線藏在地磚下,美中不足便是奶白色的琉璃燈罩不透明,照出的光昏昏暗暗,在陳沐看來,這完全是下了人工血本的——現階段真空手藝還不到位,南洋都還在用類似拔罐的工藝來貼合燈罩,即使工藝最嚴謹的燈芯,也堅持不到一個月。
比起燈芯,燈罩要貴,但燈芯一直需要更換,這裡麵人工成本可不算小。
不多時,殿陛門楯間列大漢將軍,穿著全服鎧甲,禦道左右及文武官員身後則各有校尉握刀站立,少頃,鐘鼓司奏樂,皇帝乘轎抵達禦門,錦衣衛力士撐五傘蓋、四團扇,從東西兩側登上丹墀,立於禦座後左右。
再往後就是走程序了,鴻臚寺高唱一聲,該鼓樂的鼓樂,該入班的入班,陳沐隻是跟在張居正後頭走,偷瞄了幾眼似乎剛睡醒迷迷瞪瞪左顧右盼的小萬曆。
四品官往下的人,他們的早朝到這就結束了,殿內沒那麼大的地,大多數人剩下的工作就是早起罰站,在金水橋北聽著宮殿外美姿容、大音聲的通政司、鴻臚寺官員帶讀奏章等待下朝就可以了。
入宮殿站定,首先是入京、離京官員的謝恩,包括陳沐,不過都有人帶讀,不用出班。
接下來是邊疆奏報,也和陳沐有關,分彆是東北的李成梁又立功了、日本大多諸侯已同意國王劃分府縣、西南三帥將緬甸徹底平定,諸如此類戰報,這些事大夥早先就都知道,無非追求個張國威而昭武功而已。
等到這一切結束,才開始進入早朝的奏事環節,小皇帝這會覺也醒了,嚴肅地坐在殿上,陳沐能感覺到,每隔一會,小皇帝就會把目光放在他身上,這讓陳沐覺得老低著頭不太合適,終於在一次對視時笑眯眯地拱拱手,把小皇帝逗樂了。
戚繼光奏報了修敵台、三屯營的事;皇帝下詔東南民力疲憊,免了一半內庫緞匹供應;戶部議了錢法上的事,沒議成,被內閣攬回去再議,市場銅錢受白銀衝擊太大,要統一錢法;張居正報告了一下《大明會典》重修情況;督倉場戶部左侍郎奏太倉銀的情況。
林林總總諸般事宜,終於等到沒人說話了,陳沐這才輕咳一聲,出班行禮道:“臣,南洋大臣陳沐,出京四年,回京述職!”
小皇帝一掃昏昏沉沉的威儀,險些從皇位上跳下來,左手攏著右手日月袍大袖,右臂向前伸展呈先上後下的弧度,滿臉喜意眉飛色舞,道:“速速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