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狂病(2 / 2)

開海 奪鹿侯 3683 字 11個月前

徐渭沒有說話,麵無表情地起身離席,掛在一旁的狐裘也不穿,僅著單衣敞門出去,冷風呼呼地便灌進屋來。

趙士楨這兩天見到陳沐都有點害怕,陳沐到現在都還沒問起他與西班牙議和的過程,也沒問發生了點什麼,但他總覺得陳沐是會問的,同行徐渭又是個老狂人,保不齊就把他跟番婦廝混的事抖露出來,他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先跟陳沐坦白了——可又怕被銃斃。

這會兒被徐渭敞門吹進的冷風一激,梗著脖子心下裡一橫,開口打斷神遊天外的陳沐,道:“大帥……”

話沒出口,院子裡‘撲通’一聲,緊跟著便傳來武士高呼:“徐員外投湖啦!”

雞飛狗跳,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趙士楨跟陳沐對視一眼,挪起在南京吃鴨子吃胖了的身子,風一般地奔到屋外,然後陳沐慢悠悠的聲音才從室內傳來:“老先生氣性夠大的,院子魚池攏共四尺深,底下都是青石板,上哪兒投湖啊!”

等陳沐走出屋子,徐渭正站在池底裡張手高呼:“彆管我,水正涼,清醒清醒!”

陳沐招招手,讓人給徐渭找出換洗衣物、夥房煮上薑湯,派倆力士在池子旁等徐渭玩夠了給他撈上來,扭頭拍拍趙士楨就進屋了。

“讓他玩吧,跟你一道在南京裝了仨月正常人,也苦了老先生了。”

趙士楨瞪圓了眼睛:“這天寒地凍,大病一場再撒手人寰了怎麼辦?”

“凍不死,他是求死不得的徐文長。”陳沐沒好氣地說出一句,小聲嘟囔道:“真死了倒遂他心願了。”

這世間有人一生坎坷,二兄早亡,三次結婚,四處幫閒,學富五車,六親皆散,七年冤獄,八舉不中,九番自殺,實堪嗟歎。

陳沐對徐渭沒什麼好說的,有的時候他需要徐渭的學問,但更多時候,他隻希望徐渭在活著的時候因為自己的存在,能想乾點啥就乾點啥,就算徐渭想把自己乾掉,都隨他去。

過去的悲慘現實已經證明,徐渭自殺九次都失敗了,再讓他試試第十次也無妨。

其實陳沐認為,徐渭最有可能的死法是離開自己,因為性格問題不容易找工作活活窮死。

“你剛想說什麼來著?”

“啊?”趙士楨剛鬆了口氣,突然被陳沐問出一句,吃圓了的臉蛋滿是茫然,隨後才想到自己想要坦白從寬,不過現在那股勇氣已經不在了,他搖頭裝的一本正經道:“學生是想讓陳帥不要怪罪徐先生敞門而去。”

陳沐嗤聲哂笑,搖頭道:“習慣了,與其怪他敞門,不如怪他夜裡長嘯——在南京,他的病好些麼?”

徐渭一直有病,大多數時間正常,正常的時候像個神仙,寫書、畫畫都是天下一絕,少部分時間發病但好在沒有攻擊性,總好像是靈魂進入另一個空間,做出點沒人能看懂的事,有時候讓陳沐懷疑徐渭都是裝的,那麼做隻是因為他需要個環境放鬆自己。

“在南京還好,除了有時候……”趙士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讓禮部侍郎懷疑自己屋裡關了頭野獸的叫聲,隻能聳著肩膀做出頗為好笑的動作,道:“長嘯。”

就在這時,頭發濕漉漉還掛著水草被凍得渾身打哆嗦的徐渭被力士裹著狐裘推進室中,嘴唇都發紫了,對陳沐道:“在下以為,將軍不應奏上這份手本,各司其職,非職之事乃取禍之道,強軍強國不可急切,隻要外洋事成,國中軍力自有扭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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