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開形製不談,單說陳沐這間自樓道裡走到最深的寢室,僅不過幾步方丈,連屏風也沒有,布一床一桌兩隻衣箱,這也叫房間?
牆上用鐵釘釘著幾幅篇幅甚大的地圖,已被炭筆繪出線段畫得淩亂,顯得空間更為狹小。等李旦的隨從提刮黑金竹紋變根來漆木箱放在屋裡,更是將屋子擺得無處下腳。
陳沐不以為意地笑著打開漆木箱,從內裡搬出厚厚一疊公文,道:“這種小屋還是挺舒服的,我隻是暫住一段,軍府已經去募兵,所以要先將營房蓋出來,等新兵來了再蓋衙門也不遲,這兩年,你在日本怎麼樣?”
“勞義父掛念,孩兒還好。”
隨從被使喚到外麵,李旦見陳沐動手,連忙收斂衣袖幫著搬出公文,道:“開始在五島,後來去出雲彈壓石見,有幾次出兵不過都未上陣,皆是繞著山陰山陽駐防,沒有風險。”
既然李旦在這,文書也在這,陳沐並不急於了解軍事,文書最上有一份落款為陳九經的戰事總章,是陳璘親子、陳沐義子寫的,雖然陳沐沒見過那個義子幾麵,但卻知道他調往日本是在海軍講武堂畢業之後的事了,寫的戰報總章總要清晰些,便拿起來翻閱。
“就是說勤王軍還在日本關西一帶,沒能打進王京。”陳沐邊翻邊抬頭對李旦笑著問道:“怎樣,在那邊或國中,可曾遇到中意女子?待日本事定,我們的艦隊要開向海的那邊,最好走之前有孩子可繼承家業才行啊。”
李旦放下公文的動作微微頓住,接著平靜地放下公文,道:“孩兒還未有娶妻生子的打算,不過近年一直在南洋軍府的輸送下學習歐羅巴書籍,也通過那邊的傳教士習得一些原稿,聽說讀寫皆流利,想必是能勝任義父對孩兒在歐羅巴的安排。”
聽起來,李旦對娶妻生子沒什麼興趣,陳沐微微皺起眉頭,問道:“那八郎呢,他也沒打算娶妻生子?”
“興許是受孩兒影響,八郎亦無成婚打算,倒是在日本收了個義子。”李旦並不想在這件事上說太多,將話頭轉至戰局,道:“除其王京一帶,關西、關東大片土地已儘在朝廷掌控之下,唯獨其國王受織田、德川等逆臣挾持,孩兒主掌關西輜重,關東為將軍李如鬆、倪尚忠率苦兀三衛諸部鎮守彈壓。”
聽起來形勢一片大好,陳沐緩緩點頭,注意力集中在陳九經的戰報總章上,詫異道:“兩年,單單關西打了四百多仗?”
陳沐在心裡算了算,那要是加上關東,不得一天打兩仗?這戰報有問題吧!
“自國朝介入其戰事,倭國上至將軍下至百姓可分兩黨,一為親近大明的勤王黨、二為叛逆的逐明黨,先有鬆浦隆信受朝廷委任勤王大將軍,後隆信為宗麟所殺,宗麟又為島津所逐,此戰報凡戰事皆由散入民間各地的錦衣檔頭所載,確實如此。”
陳沐抬起手來,隨南洋軍府對日本的情報越來越多,其國勢雖亂,陳沐也是有所了解的,九州島幾個大名他能記個差不多,即便如此聽到李旦所言也感到疑惑,放下戰報問道:“勤王大將軍,鬆浦隆信、大友宗麟,還有島津家族……大明的軍隊在做什麼,八郎在做什麼,怎麼一直是他們打來打去?”
“八郎啊。”李旦抬手在陳九經的戰報末尾翻了幾頁,檢點輜重篇的一行標注,對陳沐道:“萬曆元年,石見向隱歧島輸銀十九萬七千兩有奇,二年,輸銀二十四萬三千兩有奇,如今隱歧島屯銀已達四十五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