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王如龍並不生氣,他莞爾對左右旗官笑道:“陳帥總說自己是文化人,咱這是,吃了有文化的虧?進兵,突前迎麵,不可隻教女真兵勇取得戰功。”
他們精於計算,太清楚炮彈的彈道,以至於忘記推演炮彈落入敵軍中軍帳對一支軍隊意味著什麼。
陣後兩門十斤炮再次開火,落入距敵軍本陣不遠範圍,相較先前,在王如龍眼中此次炮擊比先前威勢更大,幾乎在炮擊的同時,敵軍整個陣線向東動蕩——這與火炮其實沒有太大關聯,即使有也隻是因為敵軍被嚇壞了。
人們聽說過,明軍有一種大鐵炮,聲似雷鳴,大阪灣海戰就依靠船上這種大鐵炮將織田氏水軍打得節節敗退。
但沒人見過,織田、山名、一色、八木,數個大名在此地彙集上萬兵力,可這上萬人中找不出一個見過火炮轟擊的,他們腦海中對火炮的想象還停留在一種比較大的火繩槍上,根本無法想象十斤炮彈在空中飛躍千餘步落在頭頂是什麼景象。
現在他們看到了,也害怕了。
更讓他們害怕的是,原本於西麵矮山布陣的尼子軍已經從側翼切入他們陣線之中,借各部傳出織田軍總大將被擊斃消息的動蕩中向他們發起襲擊。
這種時候沒人能阻擋。
他們甚至不知道尼子家究竟是傾巢而出還是一支偏隊,根本沒有辦法弄清楚。
來的並非山中幸盛,他還在三裡開外集結人馬,不過先前率隊迂回的是一員勇將,引十七名本家武士、四百餘足輕穿林而過,路上還收攏了數十野武士組成的遊勢隊,兵力尚到五百,卻在此時抓住時機,自林中迎潰逃四散的敵軍直突缺口。
炮聲在織田聯軍耳中是索命追魂曲,在尼子家武士聽來卻無疑似仙樂般動聽,登時越戰越勇,僅四百餘人便將聯軍西麵山名家十餘隊足輕主力殺散擊潰。
陣線另一頭是作為援軍出戰的一色氏一千八百軍,眼看主將細川藤孝被炮彈擊中打得血肉模糊,當即自本陣退還穩定陣腳,想要撤走又擔心織田氏今後怪罪,撤退的命令下得晚了一點,就僅僅是那一會兒工夫,便讓他的軍隊與繞襲側翼的李如柏撞個滿懷。
朝鮮檀弓手隔著一百五十步便以箭雨壓製撤退的一色軍,勇敢凶猛的女真重弓手自正中前出,將敵軍驅趕至左右兩翼,隨後讓開通路,待其穿過女真弓手的陣線,押後的遼東鐵騎才自敵軍背後攆殺而上——對付潰軍,遼東騎無往不利。
真正棘手的敵人是中軍,織田氏足輕,他們擁有織田信長引以為傲的鐵炮隊,整整五百杆鐵炮同弓手槍手混編八隊,即使主將陣亡他們依然擁有扭轉局勢的能力,兵是一樣的兵,但織田信長天下無敵的戰績給了他們非凡士氣,硬挨兩輪二斤炮轟擊依然維持陣線穩固,以鐵炮長弓同王如龍部下旗軍對射,甚至還憑借兵力優勢隱隱壓製王如龍。
直到雙方的距離足夠接近,王如龍部所有鳥銃展開齊射,兩種截然不同的輪射技巧正麵衝突,決定戰鬥勝敗的便不再是火槍手。
而是王如龍麾下借敵軍鐵炮長弓被齊射壓製後安放虎蹲炮的炮手。
火炮散子噴出,這場仗便沒有懸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