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奪情風波,很像黨爭,陳沐也篤定地認為這是明末黨爭的導火索。
人們樂於做一件,必然是因為做這件事能給他們帶來莫大的好處,像是富貴險中求,這會讓人付出巨大的代價,但也同樣能取得巨大的收益,這才會有人願意做這樣的事。
幾個七品翰林,靠著抨擊首輔,挨上一頓毒打,賭上自己的政治生涯,便將當朝首輔拖下水。
他們有什麼政治生涯?考取進士,甚至身為狀元,但實際上仕途才剛剛開始,名副其實的官場小人物,數十人將來未必能有一個做到首輔之位。
這無疑是拿雞蛋砸石頭,但張居正倒台的那天,人們會想起這些碎掉的雞蛋,居高位者為收買人心,必然會對這些人擇以重用。
這是非常糟糕的風氣,卻讓人無從選擇。
朝廷的事,原本哪裡有那麼多的忠與奸呢?
對皇帝有利的事未必對國家有利,對國家有利的事未必對皇帝有利,還有些時候政策對商賈有利,有些時候又對百姓有利,可歸結根本,天下隻有這一方天下,利益也隻有那麼多,又怎麼會對每個人都有利。
無時無刻,都在爭,這是相互妥協的常態。
隻不過有時身處其間的人難以避免地將個人利益也放在其中,個人利益取得多了,便成了奸。
人與人之間的攻訐,本無傷大雅,可一旦這樣相同誌向相同目的的人抱成團互相攻擊,朝廷什麼事都不必做,光去爭權奪利了。
偏偏這是最危險的博弈——要麼都彆爭,一旦爭了,便是人人自危,害怕的、想改變現狀的,都隻能被迫加入爭奪。
想生存下去,必須要保證自己是最強壯的那個。
紫禁城。
“先生真是這麼想的?”
萬曆皇帝的軍旅情結越來越重了,在陳沐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不知道小萬曆從哪裡搞到一身軍服,儘管顏色上看著不太像,但形製無疑就是陳沐設計的北洋騎兵軍服的翻版。
明黃色的顏色讓陳沐確定整個北洋沒人敢染這個顏色,皇帝連日月袍都沒穿,頭上戴著籠了金絲的翼善冠,足下蹬一雙金線皂靴。
因作為胸甲內襯,罩衣胸處並無衣兜,不過在罩衣下擺也就是覆蓋腰胯的位置左右各有一個衣兜,穿戴甲胄時這裡剛好是胸甲之下,又蓋在甲裙上麵,可以放些隨身小物。
小萬曆的左側衣兜鼓鼓囊囊,也不是塞了什麼。
不過身子太小了,看上去——並不威武,反而還有點萌。
陳沐看到皇帝這幅打扮的第一刻,腦海中隻有一個想法:這是要挨揍的吧?
看著小皇帝捧著張居正的書信詢問自己,陳沐點頭道:“閣老受點委屈沒什麼,但萬不能讓皇帝受委屈,朝廷始終是陛下的朝廷,不能因這件事讓陛下與朝臣決裂,這有悖於閣老寄望陛下成為千載難逢明君聖主的願望。”
小萬曆看著書信片刻,抬頭看著陳沐道:“亞墨利加,那是靖海伯能管到的地方,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