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早就該潰敗了,在西班牙騎士衝入陣線的那一刻就該潰敗了。
但他們沒有。
一排鳥銃自混亂的左翼背後向馬背上縱橫馳騁的騎兵射來,布置在北方本該用於防備騎兵的三個百人隊調整好陣型,自側背向西班牙騎兵發起射擊。
而在直麵敵軍的三個百戶之後,三個作為預備隊的百戶在向騎兵們發起一次齊射後為鳥銃裝上銃刺,不管橫衝直撞的重甲騎士,向其後的輕騎兵發起白刃衝鋒。
這些農家子弟並不驕傲,即使他們來自世間國土最廣袤的帝國,即使效忠的皇帝統禦萬裡江山,即使他們的祖先曾率領強大艦隊征服海洋。
沒人會為與生俱來的傳承而驕傲。
他們衝鋒,隻因百戶持著那杆三角緞麵鑲龍旗在飄揚。
他們赴死,隻因要配得上身上穿著深藍暗紋北洋軍服。
在他們家鄉,許多人一輩子見都不會見到衣袍上有金屬紐扣的人,那是隻有官員與命婦才有的衣襟。
像那樣的紐扣,他們的軍服內外有六顆,銅的!
“刺馬胸,斬馬腿!”
人的一生隻有一次機會,將銃口插上銃刺的鳥銃斜立身前,腳踩在銃托上,銃刺的那一端對準奔馳來的具裝甲騎。
並不是說每個人都會死,但衝撞過後不論戰馬是不是還活著,被衝撞者都將站不起來,這輩子都未必還能再站起來。
但當邵變蛟在紛亂的軍陣中這樣下令,訓練一年有餘已將服從刻在習慣裡的北洋旗軍確實這樣做了。
受過成百上千次衝撞訓練的騎士戰馬不怕這些小玩意,直挺挺地撞上人牆,馬上的騎士將重型騎矛掃過人群,揮開人牆,但還是有銃刺紮進戰馬前胸。
軍鏟揮向沒有鐵鎧保護的馬腿,重裝騎士跌落馬下。
儘管看起來全身武裝在板甲內的騎士好像活動不便,但板甲內有厚實的板甲衣來減震,從小受到嚴格訓練的騎士不但能穿著這些玩意熟練步戰,如果他會的話還能在摔下馬背後來一段舞獅。
如果他會的話。
當然,也要有機會才行,至少這個騎士沒機會了。
左翼百戶的部下被這些騎士踐踏死傷過半,目眥儘裂地用旗杆重重砸在正要爬起的騎士身上,鐵罐頭裡的人隻是搖搖腦袋,似乎連震動都沒感覺到多少,更不必說受傷了。
甚至肩膀聳動似乎還笑了笑。
下一刻他就笑不出來了,抬起頭,百戶旗杆已倒插在地,手銃頂著頭盔。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