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也是運氣使然,因年少多病少年時期便跟著當地名醫學醫,因老師李淪溟說過醫有內外之彆,趕在軍府招醫生時便進了北洋——軍隊有充足治療外傷的機會。
不過真正讓他成為甲等軍醫的,還是靠著那副用於行軍的千裡健步散,主治遠行兩腳腫痛,放在鞋裡能消腫止痛,算是微不足道的外用藥,對軍事卻有極大意義,因此受到提拔。
此次隨前軍艦隊遠征,還肩負一個來自北洋醫科院的使命——依托實踐,整理自春秋戰國以來的解刨學知識。
為此,年輕的陳實功配有操刀、稱量、古籍、筆記、整理五名助手及一名來自廣州府新會龍虎道君道場的道人。
這道人先前被陳沐丟到道場琢磨電學,曾把磁鐵和線圈丟到丹爐裡煉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認真至極,但這世上並非努力就有回報,銅線都被煉化了還沒練成,最終遭到辭退,這才跑到北方討生活。
不過所幸,這次受雇北洋醫科院,拿月銀一兩、遠征管飽的薪酬做的是超度亡魂的本職工作,除了累點沒什麼不好。
至少北洋軍在夥食配給上比原先的道場香火吃得好,還受到軍兵尊敬,誰都不知道啥時候輪到自己被超度。
儘管西人戰士長相模樣與明人不同,但道人說超度一樣能指引魂魄脫離三惡道的苦難,陳實功這才在心中少了顧慮,帶助手們在白布帳外給負傷旗軍做了半日手術,待道人超度法事做完,淨盆洗手酒精消毒,這才重新入帳。
“解刨二字,出自《黃帝內經·靈樞》,我們就先從靈樞開始對照。”
幾人向屍首行禮後開始工作,操刀者先是‘割皮解肌’剖開皮膚肌肉,然後‘訣脈結筋’結紮血管和處理韌帶,最後‘揲荒爪幕’拉開胸腔膜和腹膜。
“靈樞記載:唇至齒,長九分,廣二寸半;齒以後至會厭,深三寸半,大容五合;舌重十兩,長七寸,廣二寸半;咽門重十兩,廣一寸半;至胃,長一尺六寸……回曲環反三十二曲也。”
諸助手一一測量,最後古籍助手向陳實功報道:“大致吻合。”
陳實功點頭,命書記助手記下,皺皺鼻子,又無聲地對屍首行禮,接著道:“繼續,《難經》”
嘩嘩的翻動聲與助手們吞咽苦水的聲音同時響起,沒人有興趣說話,漂洋渡海討生活的道人不能見此情節,已跑到軍醫營外哇哇吐去了。
“《難經》有雲:肝重二斤四兩,左三葉,右四葉,凡七葉。心重十二兩,中有七孔三毛,盛精汁三合。”
古籍官說罷,測量官也極力吞咽口中開口。
“此肝重二斤四兩一錢,重量相匹,但書上所載之葉不知是如何劃分;此心重六兩七錢,七孔三毛亦不知是如何說來。”
陳實功皺起眉來,抬手磨痧著下頜短須,疑惑道:“若說成書之時漢代重量與今日不同,那其記錄肝的重量便錯了,若與今日相同,那心的重量便錯了,這該如何做解?”
“興許時人與今人生得不同?都記下,日後編撰成書,今人以今書為證,至於心孔肝葉……”
陳實功咬咬牙,對幾名助手道:“剖開,剖開便知其中精水!”
阿爾曼薩在這個時候撩開帳簾進來,隻看見木案上躺著被剖開的人,也不怪他像著了魔般跑回軍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