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們由阿卡普爾科北麵登陸以來,目力所至之處,隨處可見一種生得怪異的植物,綠綠得,有的生得很高、有的生得很矮,有的生得很圓、有的生得很長,身上長滿了刺,有的還能結出紅色的果子。
“這玩意咋看咋危險,敢紮老子,你說它能吃麼?”
黑雲龍褲腿、甲裙上被紮了好幾根刺,正說著把刺拔出來,抽出靴筒短刀便將身邊一株怪東西的刺削個乾淨,摘下顆紅果拿在手上,湊到鼻間嗅嗅:“倒是沒什麼怪味。”
親隨正不知道該怎麼回呢,就看黑將軍喉頭上下擺動,發出吞咽口水的‘咕咚’聲。
根本來不及勸阻,這黑家夥玩半輩子刀子,動作忒快,紅果就被片兒開,露出內裡汁液豐富的紅色果肉。
舔了一口,黑將軍的臉上表情極為精彩,原本是微微抿起勾著嘴角嚴肅地試探,隨後眼睛快速上挑,吞下口水接連點頭,眼睛都亮了,樂得像個一百六十明斤的孩子,就差拍手了跳一段了。
“誒!酸甜!好吃!這玩意回頭找個俘虜喂他三天,不死就能吃,祖宗在上,咱有菜吃了!”
唉。
年輕的親兵無聲在心裡歎了口氣,倆兵對視一眼,都清楚看到對方臉上的生無可戀。
可是讓整天吃醬餅鹹怕了的黑雲龍樂了好一會兒,自打進宣府講武堂,黑雲龍就再沒吃過像這次遠征經過黑水靺鞨群島後的夥食。
過群島之前好歹還他娘有豆芽吃,過了群島整天就是肉、飯、鹹魚、醬餅、燒餅,無限循環。
好不容易原住民給弄來點黃色棒子,又讓傻乎乎的夥夫給碾成麵做大餅,彆提他心裡多懷念遠航之前的夥食了。
自己樂了半天,黑雲龍發現倆親兵居然沒跟著一塊樂,撇著嘴皺著眉從左看到右:“本將可有哪裡不妥?”
“將爺,俺們是怕你不妥,這啥呀長得渾身刺你就往嘴裡塞,吃病了上哪兒給你治去,找軍醫不怕陳神仙給你剖咯?”
在白馬河岸駐營這不到一旬,可算讓軍醫打出名號,平日裡慈眉善目的軍醫一聲不吭鑽在軍醫營裡啥事不乾就是剖人,一天抬進去上百人,抬出來二三十簍。
弄得這些受訓殺人的北洋旗軍都對軍醫有了敬畏之心。
“彆他娘瞎說,都是良家子弟,旗軍有不願意放銃殺人性命的,尋常人等哪個又願意乾陳醫生乾的那些事,都是經略的命令,身不由己。”
“回去告訴標下,誰再敢傳軍醫的不是,放這種屁的有一個算一個,全栓馬屁股上繞營三圈。”
黑雲龍說著,短刀在親兵衣服上蹭蹭,塞回靴筒,磨痧著下頜胡須皺眉道:“不過陳醫生這樣確實不是個事,我聽人說軍醫營那邊天天夜裡有人做噩夢,昨兒我見他出營河邊站了好長時間。”
“那眼神跟餓急的狼似得,彆回頭再失心瘋了,人家吃這些苦頭是為了讓咱都能活下來——回去了看看這東西到底能不能吃,能吃給醫生送去點,酸甜的味不錯。”
親兵被訓了一頓,一直捱到這句才低頭說了一句:“這能不能吃回去問白馬部的人不就知道了?”
“誒,你爺爺的,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就你聰明?聰明你不早告訴我?”
啪!
巴掌扇腦瓜上倍兒響。
黑雲龍丟下果子,解下背包掏出一應紙筆器具,親兵見狀連忙將腳下三條木腿的支架架起,架上最頂放望遠鏡,旁邊伸出一塊墊紙平放的木板。
黑將軍拍手道:“乾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