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廷達想過自己也會有被人用炮轟的時候,從他關炮第一次在廣州府城下發威時他就這麼想過,心裡對這種情況怕得很。
一炮過來,彆管穿不穿甲騎不騎馬,人都沒了。
當這一幕真的發生在眼前時,他怎麼就這麼想笑呢?
西軍前沿騎兵在千步之外集結,四五裡寬的峽穀說寬不寬、說窄也不窄,他們似乎認為那是相對安全的距離,因為躲在障牆戰壕內的明軍並未放棄守備優勢向他們發起突擊。
在騎兵的掩護下,最先趕到的一些缺少甲胄兵器的原住民以及少看上去就是烏合之眾的雇傭軍,在官道兩旁清理碎石並試圖清除明軍布下的防禦設施。
並沒有防禦設施。
明軍在障牆戰壕外十步挖了三道壕溝,五十步至二百步交替布放了拒馬、官道以外的草地撒下鐵蒺藜,但二百步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本來邵廷達是想埋下些製作簡單的地雷,但這個想法因明軍在港口的備用火藥不夠充足而否掉。
返航明朝本土的輜重船隊最重要的命令就是秋天帶足夠的硝石過來,是硝石,他連火藥都不要,這裡並不缺少硫磺和木炭,運送硝石能讓他們製作更多火藥。
明軍的糧食還有許多,亞洲的農作物與遍地跑的火雞極大豐富他們的食譜,他們麵臨最嚴重的問題就是火藥不足。
鄧子龍率艦隊攜帶足夠打一場大型海戰的火藥離開後,火藥儲備最多的阿卡普爾科港火藥告罄。
當然旗軍所用火藥還是足夠的,但即使算上金城狀元橋、麻縣麻家港這兩處倉庫,他們的備用火藥也不夠再讓艦隊滿載武裝一次。
西軍這一次軍陣展開選擇大方陣,並使用上千名火槍手在前、更多長矛手在後、中間摻雜劍盾手的陣形,將兩翼完全交給騎兵,聲勢浩大。
在浩大聲勢的方陣與兩翼輕騎兵的空隙間,十幾名士兵推著四架佛朗機炮小車擺在軍陣前沿。
四門,鍛鐵條式小口徑佛朗機,架在四個小輪兒一樣大的小炮車上,擺在擁堵峽穀看上去不止五千的龐大軍陣前。
邵廷達跟陳沐打仗,隻有第二次上戰場鎮壓叛亂時見過類似的情形,但即使那個時候,作為總旗的陳沐手底下都有碗口炮與大佛朗機炮。
本來邵廷達還覺得需要用手上八門十斤鎮朔將軍跟他們對轟一下,開戰前儘量轟壞敵軍炮隊,但看這架勢……他並不覺得這四門小炮值得浪費火藥跟他們轟。
但火藥包、墊木與炮彈已經在西軍停駐千步時塞進炮膛,他的炮兵必須要轟出這一陣。
邵廷達抱著手臂從障牆後用望遠鏡看著對麵四門佛朗機炮,對左右道:“告訴炮隊百戶彆急著轟,等敵軍前進後打人,然後放到六百步再打,轟這小炮浪費了,還不一定打得準。”
“告訴各部,一會敵軍發炮就蹲下。”
命令是這麼下的,其實下不下他麾下旗官都知道該怎麼做,他隻是擔心有旗官托大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畢竟在明軍的操典上,像西軍所使用的這種小口徑佛朗機炮,最大射程才二裡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