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科斯塔修士是個實誠的人,他連最後的一句都原封不動地念了出來:“代我向陳將軍問好。”
說罷,修士乖巧地立在一旁微微低頭,自前些日子的戰鬥結束之後,阿科斯塔明顯感覺每次見陳沐的時候這個明國元帥身上都籠罩著一股陰鬱。
這讓修士有些擔心自己會被殺。
尤其像這一次,阿爾瓦公爵搶了陳沐想給墨西哥城送的口信。
經過這段時間的研究,阿科斯塔發現明國人尊卑、上下、前後、麵子非常講究,做好了會讓他們很高興,做不好則會讓他們非常不快。
比方說這一次,阿科斯塔不用猜都知道,阿爾瓦發來議和的書信一定會讓陳沐部非常不快。
況且阿爾瓦給他指派的絕對不是什麼好活兒,陳沐對阿科斯塔來說是個什麼人就不說了。
阿爾瓦公爵也不是什麼好人,為鎮壓尼德蘭反叛兩次出任總督,設立特彆法庭‘除暴委員會’,被人稱作‘血腥委員會’,坊間傳聞至少一萬八千名尼德蘭人在法庭上被定罪、沒收財產還有處決。
要是把這倆人放一起,阿科斯塔更樂於和陳沐呆在一塊——至少陳沐沒事不理他。
阿爾瓦居然想讓阿科斯塔兩頭跑!
想想這感覺吧,噩夢!雙倍的!
“費爾南多·阿爾瓦。”
陳沐垂著頭念出這個名字,他是知道這個人的,上一次會見西班牙使者唐胡安時他曾聽說過阿爾瓦公爵對西班牙王室的豐功偉績。
不過這都沒什麼關係,他撇撇嘴抬頭對阿科斯塔道:“彆懸著心了,剛好我也打算議和,你下去休息吧,晚些時候我會讓人把準備好的條約給你。”
顯然他的回答令阿科斯塔詫異,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頓了頓才動作生疏地拱起手,陳沐也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擺手讓他離開。
等外人離去,陳沐從座椅上起身,在堆積如山的靈位前緩緩蹲下,拾起地上的黃紙放入火盆,喃喃自語道:“弟兄的仇,要晚些時候再報了。”
即使阿爾瓦不派來信使議和,他也要派人去墨西哥城找貝爾納爾議和,這場仗打完,對陳沐來說已經沒什麼能支撐他繼續打下去的了。
進一步依靠戰爭搶奪新大陸的計劃隨著暴風襲擊鄧子龍艦隊而流產,艦隊數量眾多的陸軍在巴拿馬停靠後橫掃整個巴拿馬,奪取陸上交通樞紐,但艦隊停靠海灣無力南進。
因為新大陸南部西海岸的暴雨季節即將到來,執意南進的後果就是以身犯險。
而後退一步,震懾西軍的目的依靠峽穀戰役也已經達到,西班牙人可以很清楚地知道他們麵對的是什麼樣的敵人。
並且客觀條件上,陳沐的部下損失慘重,他麵前擺著整整一千零二十七具靈位與骨灰甕,敵眾我寡的局勢與前所未有的火器投入讓受傷與陣亡十分接近,這是他從清遠衛走出來至今蒙受最大的傷亡。
士卒的傷亡是殺死再多敵人都無法彌補的慘烈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