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化龍起初還覺得心裡有愧,但一聽楊兆龍說起個人恩義,他就不覺得有愧了,朝著北方拱手道:“各地土司改土歸流是正途,或早或晚,如今是最好的契機,土司出海還是土司,楊氏出海還是楊氏,這樣的好事上哪裡去尋?”
“此事於國家有利,於你楊氏也絕非壞事,你不妨往好的地方想想。”
李化龍麵色稍緩,循循善誘道:“這分明是改土歸流,朝中卻有人說皇帝這是開疆辟土,你說在下不拿播州人當人,在下是當的,但朝中卻有人不將你們當作大明子民。”
“土官與朝廷的交集太少了,如今是陛下寬宏,若今後你們的子孫遇到不是如此寬宏的陛下呢?一封詔書什麼都不給就要改流官,你們又能如何?”
李化龍看著楊兆龍一副‘難不成還得感謝你’的樣子毫不客氣地點頭,道:“地還在、雖然沒播州富裕,但還有礦山,更何況朝廷還有彆的恩賞。”
楊兆龍聽到恩賞,向椅子後靠著撇撇嘴,大明朝才立國二百年,他們楊家在播州七百年,代代兵役貢役換來數不清的恩賞,要說奇珍異寶,親王府都比不上他們家,他們缺什麼?
什麼都不缺。
賞賜又有什麼意思?
李化龍將楊兆龍的表情儘收眼底,輕笑一聲道:“你輩兄弟二人皆在海外,待你兄弟後繼有人,陛下準楊氏兩個長子科舉入仕,一支回國內仕官;待今後次子有後,仍準長子科舉入仕,留籍京城,楊氏在你們下一代,要分為四支了。”
楊兆龍輕描淡寫的神情頓住,他花了很長時間才從腦子裡反應過來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楊氏還是土官,但也不是土官了。
土官被地方流官看低,這是不論哪個土官都能感覺到的,尤其楊氏,在四川省府的眼睛裡就是個錢袋子,誰來了都想訛一筆,偏偏還不敢拿人怎麼樣。
但要是讓人選,還是願意做土官,哪個流官能比得上土司富貴、能比得上土司有權?
無非這權與富貴,是低頭來的。
可隨皇帝這個恩賞,一切都不一樣了,今後楊氏會分為四支,兩個海外繼承土司、兩個國內科舉入仕。
既有站著的底氣,又有土司的大權與富貴。
“在下知道你耿耿於懷的是什麼,你不在意楊氏轉封海外,卻在意為何不是新明東北或新明東南,東北的山林跟播州相似、東南的情形更好,但我打算在東南設府,東北一時半會沒有意義。”
“陛下,真是這麼說的?”楊兆龍沒理會李兆龍故作理解的話,擺手道:“今後楊氏四支?”
“你自己去問吧。”李化龍對楊兆龍道:“我過來可不單是給你送信的,陛下召你進京,要聽你說新明州是什麼樣的。”
直至李化龍說完這句話,楊兆龍腦子裡還在思慮……為什麼是四支?
他們楊氏要有兩個總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