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穿著土色中衣把褲管、袖管學著明人的樣子紮起,投入忙碌但富足的工作中。
帆布,他們為什麼要穿用帆布做成衣服?帆布可以做衣服麼?
沒過多久,三號店就出了新款式,棉布製成的中衣,但在手臂外側、胳膊肘、肩膀、後背、膝蓋、褲腳加了一層帆布補丁,而且多了許多顏色,聽說這與麻家港運來染料有關。
而且這衣服還是陳沐那個魔鬼親自下令增加的款式,專門為工人和甲首軍兵準備,耐磨且穿著舒適,名叫靖海服,量身訂製,送帆布行纏、纏袖各兩件與帆布腰帶一條,全套僅售一兩。
自從這身衣服出現,人人辛勤工作以能穿上多姿多彩裁剪合身舒適耐磨的靖海服為榮,不少人拿著家裡玉石走進許祿安的十七號店,他們不溝通神明了,他們要溝通陳沐,一塊核桃大的玉石換一身靖海服,那要再是個製成的工藝品——能換兩身!
儘管這一身靖海服的價格足夠他們工作五十天,夠他們吃一百天玉米餅,但人們爭先恐後將家裡的玉石賣了換衣服而不是玉米餅。
隻要工作,一直都會有玉米餅吃,有時候還能去明朝大廚開的酒樓裡吃一頓,但靖海服不一樣。
那是高貴的象征,明朝的東西,就應該是貴的!
抽到乾咳的老總督後知後覺,他們確實都是明國人了,儘管大部分人身上流著西班牙與原住民的混合血液,由內到外無一丁點兒明朝血統,但他們恐怕永遠都不會再是西班牙人了。
這令阿爾曼薩感到萬分悲哀,然後他發現他的煙抽完了,發愁的時候煙草總是抽得比較快。
無所事事的阿爾曼薩遊蕩在十五號店門口,這家店是賣煙的,不但有新大陸的煙草,還有明軍從呂宋帶來的呂宋煙,聽說那是一種煙葉被卷在麻紙中的煙,要配合十五號店的木煙嘴抽起來才好。
他也想嘗嘗。
可老總督沒有那種能當銀子花的信、也沒有錢,自從告密之後他就什麼都沒了,要不是明軍管飯他早就餓死了。
終於,遊蕩的第二天,他看見有個穿著靖海服掛著西式胸甲的明國印第安扈從進店裡用信換了兩包煙,真的是包,就像明軍軍醫包紮藥包的方式,油紙用繩子紮出田字,看上去這一包裡得有上百根兒呢!
那個扈從軍腰間插著產自西班牙的托雷多單手細刃鋼劍,神氣地在店門口拆包,向自己褲兜裡塞了幾根,又像是害怕折斷般拿出來小心收進腰帶,這才笑嘻嘻地討好著向旁邊冷麵巡邏的明軍步兵借了個火。
阿爾曼薩看得眼饞,他權衡了一下利弊,如果他去找明軍步兵借煙,萬一人家小步兵沒有,那他這個總督、大貴族會很丟人,貝爾納爾輸給陳沐已經很丟臉了,他不能再丟臉,何況他確實也有點害怕明軍。
哪怕是個小步兵兒呢,被拒絕了他會很丟臉,又沒有辦法。
而這個扈從軍,看上去有一點兒西班牙血統,應該是混血兒。
所以老阿爾曼薩儘管許多天沒有刮胡子了,但依然帶著殖民者的驕傲揚著臉過去,用鼻孔對著那名混血兒道:“你的煙,給我。”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語氣太過生硬,阿爾曼薩緩和了一些,但眼睛依然斜斜瞟著,用字正腔圓的西語道:“你有兩包,一包歸我。”
扈從軍看見這張純血麵孔,並且還是有點眼熟的純血麵孔,幾乎本能反應地將手伸出去,阿爾曼薩的嘴角微微勾起,然後凝固在下一刻。
這,這個賤民,他居然把手縮回去了!
他縮回去了!
“你想搶我?”年輕的甲首微微吞咽口中,不安地看著周圍,壯著膽子色厲內荏,用西語帶著點慫勁又混著威脅道:“朝廷亞州新法,第,第三條,搶盜判罪!”
阿爾曼薩嗤笑一聲,根本不知道這個傻家夥在說什麼,伸手推了一把扈從軍便要從手中奪過來呂宋煙包。
“我是總督,新西班牙總督!”
下一刻,阿爾曼薩被這個甲首抬腿踹翻在地,甲首彎腰啐出一口,抬手指著一口漢話字正腔圓:“呸,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