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甲子艦之後的尼德蘭商船長名叫蘭姆,是個長相有明顯的西班牙特征的中年男人。
這年頭穿越大西洋討生活的海員基本上一個樣,即使是船長也沒有太大區彆,貧窮不單單顯示在打著補丁的夾克上,肮臟也不單單表現為頭發上粘著海鹽粒子。
他出生於荷蘭北部靠近阿姆斯特丹的小漁村,少年時做過海員,最遠航行到對岸的英格蘭,還在碼頭做過搬貨工人,直到中年有些積蓄,在城外開起一家毛紡小作坊,西班牙有最好的美利奴綿羊,一切都紅紅火火,直至戰爭來臨。
準確的說是國王菲利普改變了這一切,西班牙破產讓尼德蘭的銀行家大受損失,為收取稅務提高羊毛價格則讓眾多手工作坊接連破產,蘭姆的作坊也不例外。
出海也沒有活路,國王不準尼德蘭商船與新大陸貿易,內部宗教裁判所又進一步加強對新教徒的迫害,彆無他法。
在請願失敗後,被後世稱作世界上第一次資產階級革命的尼德蘭破壞聖像運動開始,卻招來阿爾瓦公爵率軍進入尼德蘭,死在除暴委員會之下的低地人多達八千。
夾裹在混亂中的蘭姆保護著手下水手與工人,隻能加入海上乞丐,有時候他們會襲擊西班牙的運輸船,但大多數時候他們隻是在保命而已。
受夠了在海上東躲西藏的蘭姆最終在戰鬥稍稍平息後回到家鄉,用僅有的一艘船繼續跑運輸,受限與西班牙的法律,他隻能運貨而不能買賣。
在危險海域穿越驚濤駭浪的海員們麵對長久以來的追逐剛剛敢停下喘出一口大氣,轉眼又因為法蘭西海盜與明國戰船的交涉而提心吊膽。
其實到現在,他們還不知道這些懸掛著‘長蛇’三角旗擁有大船隊的人是什麼來路,隻是單純地在必死之境見到一支像海軍的船艦便湊了過來,希望能得到救援。
按照常識,這個時候大船上應該有人放下小艇來和他們交涉,但並沒有,這支船隊的主人好像沒看見他們一樣,或者說根本沒興趣搭理,隻是單純地與法蘭西海盜交涉。
緊跟著,蘭姆看見大船上的旗子幾下擺動,大鼓被轟隆隆地砸響像暴風雨中滾滾傳來的驚雷,餘下諸多形狀是他們聞所未聞的船艦便整個動了起來。
“船長,他們在搶占上風,要和可惡的法蘭西人開打了!”光著膀子精瘦的水手從帆繩上滑下來,在甲板上狠狠跌了一跤,爬起來驚恐萬狀:“我們怎麼辦!”
尼德蘭,這個還沒順天府大的地方,是如何在西班牙、葡萄牙、法蘭西、英格蘭這些歐洲大國所霸占的地中海貿易中搶得一席之地的呢?
是製造業,準確地說是繁榮的造船業。
國與國的競爭之中,曆來倚強淩弱是常理,而以弱勢之軀勝強悍之敵,本身絕大多數情況意味著弱小與強大已攻守勢易。
弱國變成強國的過程,才是真正的逆天。
尼德蘭正在做這件事,他們能這樣做的秘密,就在蘭姆所擁有的這條船上,這條荷蘭船。
船形並不特殊,削薄的船板難以阻擋炮擊、但超輕型的船體能帶來更快的速度,可船上沒有火炮,連火炮平台都沒有;沒有火槍,水手們一杆都沒有,甚至船上除了必備的水糧外,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