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海洋出現嚴重汙染,當初設立海洋局一定程度上是為了找到淨化海洋的目的。
沈黎沒有去過海邊,但在檔案裡見過被汙染死亡的魚類,和那具屍體大差不離。
“海洋的汙染非常嚴重,海洋局發現可以淨化海水的海菜花了十多年,海菜還沒有種植起來就出現這種事情。”林奇明歎氣,“我們一直覺得河流的水是順流到海裡,海洋汙染不會蔓延到河道,這十年也確實沒有發生過,誰知道一夜之間這汙染就蔓延的這麼快,甚至比海裡還嚴重。”
“這種汙染是怎麼造成了?”
“這個事情的因還真和人類有關。”林奇明嘖了一聲,“這事師兄你也知道,前一百年有個地區在偷偷往海洋裡傾倒核廢水,在發現的時候核廢水已經影響了海洋健康,本身海洋有自愈能力,這種自愈能力本身比大地要更強。”
“但是,這一次海洋並沒有把這些毒水淨化掉,這些劇毒的東西一直在海洋裡飄蕩,一百年後在大霧的影響下徹底爆發,形成這種強烈的汙染。”
關於海洋汙染的事情沈黎確實知道,在十年前這就是一個非常危機的事情,他們還有專門應對海洋汙染的小組進行研究。
當時傾倒核廢水的國家信誓旦旦的說不會對海洋造成影響,結果誰知道這些東西一直都在影響海洋健康,不管做什麼都很難淨化,當時這個國家在網絡上被人人喊打,到最後是全世界的人承擔,每個國家都把淨化海洋放在最高層。
沒辦法,海洋一直呈現這種汙染狀態,沒有人敢吃海魚,這會影響著所有人的飲食,影響著一大批人的生存職業。
原來是這個遺留原因加上大霧後的變異,導致整個海洋汙染變得難以控製。
沈黎靠在椅背上,他聲音裡帶著一點疑惑,“所以是海洋被汙染,然後這種汙染蔓延到淡水河流?”
“嗯。”
當然,沈黎很清楚淡水河流的汙染是從他的手中蔓延出去的,他親眼看到的事情也不會否認,他隻是覺得奇怪而已,因為這種汙染不是沈黎的本意,他也不會去汙染河流,隻有他身體內的自然在用這種方式不斷製造天災。
如果之前的地動還能說給生物製造新的生存空間,這份汙染又是什麼?
汙染之所以是汙染,是會影響到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生態健康,河流不會再出現新生命,河水滲透進土壤裡也會影響植物的生長。
“奇明。”沈黎開口,“你覺得自然是什麼?拋開現在的情況來說一下。”
“我?”林奇明歪歪頭,他聳聳肩,“實際上我們這些人對自然的觀感都很好吧,因為喜歡生物所以才會選擇這個專業,生物勢必要學習自然和生態係統,要是按照我以前學過的東西來看,我很難去討厭自然。”
“是啊,自然應該是很包容的存在。”沈黎站起來,他開始在書架上尋找書本,找了一會兒才想起這裡不是科研局,沒有他熟悉的檔案架。
林奇明坐在椅子上,他注視著正在試圖尋找替代的沈黎,心中卻覺得有點寬慰。
沈黎身上在發生著一些變化,連他都能看出來,沈黎必然早就發現了,但是沈黎還是之前的樣子,他沒有驚慌也沒有絕望,反而還是在積極的參與工作,尋找各種漏洞。
他還是以前的樣子。
就在這時,頭頂的燈光閃爍了一下,林奇明微微抬起頭來,他的眼睛微微睜大,死死的盯著沈黎的影子。
就在剛才他似乎在沈黎的影子裡看到了什麼,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他的影子裡扭動了一下,雖然隻有一瞬間但林啟明不覺得自己會看錯,這讓他想起了地震時沈黎的模樣。
他表現的太空洞,但又好像有什麼東西就要從他空洞的皮囊裡爬出來。
“師兄!”林奇明忍不住喊他。
沈黎回過頭來,在他回頭的一瞬間所有感覺立刻消失,燈還是原先的燈,沈黎還是原先的沈黎,他的影子也變得無比正常。
“怎麼了?”沈黎問他。
“沒,沒事。”林奇明笑了一下,“我剛才眼花了,以為有小蟲子在你身邊飛。”
沈黎轉身尋找林奇明說的小蟲子,他的過敏體質依舊是個難事,尤其是現在,一隻蟲子說不定就會讓他直接進入應激過敏中,防備蟲咬已經成了沈黎下意識的舉動。
確定沒有蟲子後沈黎繼續找資料,他翻開一本本書尋找他想找的內容,林奇明走過來問他要找什麼東西。
沈黎也說不太清,隻是說是一本探討人與自然關係的書。
說的太模糊,最後果然沒找到。
“我先把檢測報告送過去,時間也不早了,我們一起去吃晚飯。”林奇明看了一眼時間,“我還要去趟醫院。”
“醫院?”
“嗯,去換藥。”林奇明歎氣,“人手不夠,我們這些輕傷的也被拉來工作,醫生隻能讓我們每天去換藥防止傷口發炎,不過我已經沒事了。”
或許就是在那一刻,沈黎突然間不知道做什麼反應比較好。
他確實很冷靜,一直逼迫著自己在現實中站起來,迎上去找到解決方法,他確實很堅強,堅強的不像是個正常人,但就在林奇明說自己受傷的那一刻,他那道堅固的牆突然之間就崩碎的一塌糊塗。
林奇明受傷了,是那場地震的原因。
仿佛是把他一把拉回現實,讓他看這場災難到底連累了多少人。
“師兄?”突然的沉默讓林奇明有些擔心,“沒事吧?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我和你去檢查一下身體?”
“我沒事。”沈黎不再找書,他回到座位前,“嗯,我一點事都沒有。”
可是他的情緒不對頭。
林奇明敏銳的感覺到沈黎好像是在難過,這種難過是他說出自己要去醫院後,林奇明無法和這件事和沈黎聯係起來,但他也知道了,不能在沈黎麵前說自己受傷的事情,最好連其他同事的傷情也不要提起。
確定好這件事,林奇明把檢查檔案放在一個檔案袋裡,還沒等厲害沈黎突然接到電話,打電話來的是童局長。
“童局長?”沈黎接起來,“有什麼事?”
“廖江帆找到了。”童局長這樣說。
這不是好事嗎?
但是童局長的聲音裡沒有任何喜悅,甚至帶著一點嚴肅,廖江帆的同事很多,但沒有太多和他過於熟悉的人,趙教授已經失聯,師兄曹宇天不可能過來他們也聯係不到,最後童局長還是聯係了沈黎。
在撇開那些人後,沈黎竟然是那個和廖江帆接觸最多的人。
“你來接他吧。”童局長說:“安慰一下他,然後帶他去基因區現在工作的地方。”
沈黎有些疑惑不解,他不知道為什麼非要讓自己來,直到他來到臨時的局長辦公室看到廖江帆後他才知道是為什麼。
年輕人坐在椅子上,身上全都是泥土,沙礫擦破了他的衣服,他沉默著坐在那裡,眼神裡沒有一點光,他的腿完好無缺,隻有他自己,沒有另一個人。
似乎是被局長囑咐過,在看到沈黎後他站起來走到沈黎麵前,然後安靜的跟著沈黎往回走。
沈黎什麼都沒有問,因為已經沒有問的必要。
廖江帆有腿疾,他還在隔離區,猝不及防的地動對他來說就是死神的召喚,十年前他被那場大霧後的異變奪去雙腿,十年後他再次在這種災難麵前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石頭落下。
“我想把他拉出來,但是怎麼都拉不動,那塊石頭太大了,死死地壓住他的身體。”最後他開口了。
“他讓我快走,說我們是一樣的人,不管哪個離開都算是活著。”
“他不明白,我是他複製出來的人,他對我來說就是我自己,放棄他就相當於放棄了我自己。”廖江帆呢喃著,“這件事好難,難到我放棄思考,在廢墟中一直試著想把他救出來。”
可是越來越多的石塊落下,他終究是沒有辦法把人真的帶出來。
他失去了另一個自己,仿佛失去了方向,他就這樣在廢墟中呆了兩天兩夜。
回來隻是廖江帆會回來,隻是廖江帆不會放棄自己的職責,會去完成工作,頂著壓力繼續下去。
把廖江帆送到基因區臨時的基地,沈黎看著廖江帆走進去,他突然間感覺自己的意識都在崩潰,熟悉的人在受傷在死亡,這種很難言說的愧疚感死死地壓在沈黎心口上,他不禁呼吸急促,用儘全身的力氣才遏製住身體的顫抖。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沈黎想。
但是要怎麼辦呢?沈黎又在想。
如果他到最高的樓頂,從上麵一躍而下是否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結束?當然沈黎知道這根本不可能,因為那個東西不會讓他死,他會活著,一直活著,看著這個世界的改變,注視著所有的災難。
……這是不是太悲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