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擒坐在階梯邊, 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擦乾淨了膝蓋周圍的鮮血,然後從書包裡摸出一包還未開封的紗布、一圈白色的繃帶、一支藥膏。
他正要拆開紗布袋, 袋子一整個被人奪走了。
周擒抬頭, 卻見夏桑麵無表情地坐到了他身邊, 很粗暴地撕開了紗布包裝袋,從裡麵取出了一片來。
他臉上浮現稍許錯愕:“怎麼回來了?”
“拿琴。”
小姑娘故意不帶任何情緒的回答,很明顯是鬨脾氣了。
原因是什麼, 周擒心裡也很清楚, 但沒有多說。
夏桑將拿起藥管, 將透明狀的膏體擠在了紗布上, 然後帶著很故意的責備、瞥了他一眼。
周擒沒敢接她的視線, 薄薄的眼皮耷著,望著塑膠地麵,不知道在想什麼。
兩人都不說話, 氣氛陷入了一陣異樣的沉默和尷尬中。
夏桑很輕地哼了一聲, 將紗布貼在他膝蓋血淋淋的傷口處。
藥膏帶著幾分刺激性,周擒身體明顯瑟了一下。
夏桑猜測他有點吃疼, 於是趕緊俯下身, 輕輕地吹拂著傷口。
涼絲絲的氣息, 宛如柳條撩過水麵, 很癢,也很溫柔。
吹過之後,她便將紗布輕輕蓋在了傷口上,用牙齒咬開繃帶, 貼在了了周擒的腿上。
小姑娘用牙齒扯繃帶的動作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偏著頭, 就這樣目不轉睛地望著。
“看什麼?”
“你啊,口水都沾上了。”
夏桑輕哼一聲,懶得理他。
周擒低頭笑著,接過她咬下的繃帶,俯身給自己貼好了。
“你在密室摔這麼慘,明瀟姐有給你工傷費嗎?”夏桑故意這麼問。
“有啊。”
“給了多少啊。”
“挺多的。”
“為了賺錢,傷成這樣,值得嗎?”
“有工傷費就值得。”
夏桑不滿地說:“那你陪我打籃球,算工傷還是…私傷。”
周擒聽到她自創的詞彙,不禁笑了下:“沒見過這麼自作多情的。”
夏桑瞪了他一眼。
“即便你不來,我也會練球。”周擒輕描淡寫地說:“因為年底有比較重要的比賽。”
“那你還不好好養傷!”
“這個,半月就能結痂,又不是傷筋動骨。”
“……”
夏桑不知道為什麼生氣,大概是愧疚的心情隻能用憤怒來表達。
不然呢,難道用眼淚嗎。
不過,周擒的話的確讓她心裡好過很多了,說道:“我扶你出去打車吧。”
“不至於。”周擒將褲管放下來:“又沒殘廢。”
“你能不能彆胡說八道!”
他看到小姑娘眸底是真的醞了怒意,默了片刻,妥協道:“不亂說了。”
夏桑背起小提琴,走了過來,抓起他的手攬著自己的肩膀,讓他靠著她:“我扶你出去。”
“真不用,我能走。”
“靠著我。”她表情嚴肅,很固執地堅持。
周擒想了想,然後道:“那我去洗個手。”
說完,他撐著腿,很努力地穩住身影,艱難地走到操場對麵的洗手間,用涼水衝洗了小臂和手掌心。
出來的時候,夏桑已經站在洗手間門口,背靠著一棵枯樹,等著他。
寒風吹拂著她幾縷劉海亂飛,露出了光潔的額,皮膚冷白,好似今夜清明的月色。
她鄭重地走到他麵前,揪住他的袖子,另一隻手扶住他勁瘦的腰。
周擒輕笑著,說道:“桑桑,你真是第一個敢對我霸王硬上弓的。”
“今天要不是你陪我打球,管你怎樣。”夏桑凶巴巴地說:“靠著我!”
“那我靠了,有點重。”
“不怕。”
周擒終於將手臂擱在了她單薄的肩膀上,還舍不得太用力,隻是很輕地擱著,隻做了一個扶著的姿勢,讓她心裡好受些。
走了幾步,夏桑便察覺到這壓根沒用。
“你可以用力點。”
“我已經很用力了。”
“你全部壓上來,不怕的。”
周擒笑了下,又稍微加了點力量。
“再用點力也不怕。”
“你逞什麼強。”他輕嗤:”以前那麼怕,現在又不怕。”
“真的沒問題。”
“行了。”
本來全部交給她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周擒終究還是舍不得,眼裡蕩著溫柔,滿心都是不忍。
他那樣沉重,帶著生活的疲倦和壓力,是一分一毫也舍不得分擔給她。
夏桑攥著他的袖子,貼得更近了些,扶著他慢慢走出了園區大門,順手招攬了一輛出租車,將周擒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