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練師蹙眉道:“你說。”
雲箏走近一步,壓低了聲線道:“前些天袁老夫人進府探望袁裳時,給她帶了些墮胎藥來。”
步練師微微一驚,道:“什麼?”
雲箏道:“袁老夫人進府那日,恰好輪到我當值,我躲在袁裳的門外偷偷聽見的。袁老夫人走後,袁裳命人將墮胎藥藏在了內院裡的一株桃樹底下。我不敢輕舉妄動,便來求夫人示下,夫人要不要我出麵把此事稟報給將軍?袁裳三番五次戕害腹中骨肉,將軍此番一定不會再放過她了。”
步練師思慮了片刻,卻緩緩搖頭道:“先不急,當初袁裳懷孕,本在我的意料之外,有她的孩子在一日,我的孩子就休想出頭。既是她自己有意墮胎,咱們又何必攔著她,她若用藥,你就隻當沒看見,由著她便是。”
文鳶應了,細細一想,道:“還是夫人思慮周全,既順勢除了袁裳的孩子,又不必咱們沾手。若是依奴所言,將此事稟告了將軍,就算袁裳會因此獲罪,她的孩子卻也保住了,可謂得不償失,是奴失策了。”
步練師微笑道:“你不曾輕舉妄動,將此事先行告知於我,已然不錯,我該多謝你才是。”
雲箏道:“夫人言重了。”頓了頓,又疑慮道:“方才我好像看見紫綬那丫頭從苑外經過,她不是一向被夫人關在後院裡麼,夫人為何放她出來走動?”
步練師漸漸陰沉了麵色,道:“謝舒已知道她伺候過將軍的事了,今日晨省時將她叫去,提拔她為侍妾了。”
雲箏聞言微微失色,怔了片刻,道:“沒成想夫人這般嚴防死守,竟還是被謝舒知道了。紫綬本就不大情願為夫人所用,如今被立為侍妾,今後恐怕就愈加難以掌控了。”她抬眼打量著步練師麵上殷紅的掌痕,心中已隱約明白了幾分,道:“徐夫人是不是也為此為難夫人了?”
步練師歎了口氣,道:“往後我的日子隻怕要難過了,謝舒還算有些手段,是我小視她了。咱們將軍剛入主將軍府那會兒,你曾在私下裡讓我進殿與將軍相會,被仲薑察覺,對你起了疑心,繼而懷疑你與當初孝廉府賬簿丟失有關。賬簿一事紫綬也曾牽涉其中,我當初把她要來留在身邊,就是為了幫你洗脫嫌疑,轉移仲薑的視線。今後你在將軍身邊行事千萬謹慎,不然我所做的一切可就白費了。”
雲箏鄭重道:“我知道,請夫人放心就是。”
步練師點點頭,便又問道:“近來前殿有什麼要緊事麼?”
雲箏想了想,道:“沒什麼要緊事。”說著卻忽然記起什麼,道:“不過……徐夫人曾派人給仲薑送了些貴重東西,似是有意拉攏她。但仲薑為人嚴正古板,一心隻忠於將軍,怎肯為她所用?把那些東西儘數給徐夫人退回去了。徐夫人自以為打了一手好算盤,到頭來卻碰了一鼻子灰。”
步練師冷笑道:“這事我也聽說了,說來徐姝也真是莽撞,不過她性情如此,做出些蠢事來也是難免的。她也不想想,仲薑若是用金銀便能收買,我會一直等到現在還不出手麼?就算是謝舒,隻怕也早就下手拉攏了,哪裡還輪得到她?但也正因為仲薑如此,將軍才這般信重她,將她留在身邊,可咱們若想接近將軍,就沒那麼容易了。”
雲箏沉吟道:“其實仲薑也並非全無弱點,她之所以忠於將軍,大半是出於她對將軍有情。她對孫將軍的情意,前殿內外人儘皆知,隻將軍一人蒙在鼓裡罷了。可將軍那麼聰明的一個人,也不知是果真不曾察覺,還是對仲薑無意。”
步練師抬眸望向遠處,穿過絲絛拂舞的垂柳林,可以望見假山瀑流,清溪蜿蜒,清泠的水聲響徹林間。步練師微微一笑,道:“不管有意還是無意,隻要她對將軍有情,這便是她最大的軟肋。你現下雖還隻是將軍身邊最末等的侍婢,但總有一日,我會讓你取代仲薑,成為將軍的心腹。”
雲箏心中暗喜,恭謹道:“以夫人的心智謀斷,奴自然是相信的。就算夫人不幫奴籌謀,奴也情願為夫人所用。奴家在江北臨淮,雖早年間便隨家人南遷至吳郡,但也算是夫人的同鄉,夫人出手又一向大方,奴焉有不附之理。”
步練師笑道:“比起仲薑油鹽不進,你果然聰明多了。”她從腕上退下一對金鐲,塞給雲箏道:“今日我出來得匆忙,未曾帶錢,這點東西你先拿去換錢用。你在前殿走動,不能沒錢上下打點,況且還有家人父母需得貼補,改日我再讓人給你送些去。”
雲箏推讓了一番,便收下了,道:“多謝夫人。”
林苑裡時常有侍弄魚鳥花木的下人往來,兩人怕被人發覺,便就此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