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三人被丁夫人叫走後,謝舒和孫氏、崔氏又留在屋裡陪卞夫人說了會兒話,期間因卞夫人掌管著府務,不斷有府裡各處的人進來回話,卞夫人有些顧不過來,便打發謝舒和孫氏先回去,隻讓崔莘多留一會兒,說是有東西給她。
謝舒和孫氏拜彆了卞夫人,便從屋裡出來,在廊下尋了處僻靜避風的地方,等自家男人回來,好一道兒回府。
謝舒礙於自己是妾室,沒有貿然上前與孫氏搭話,以免遭人白眼。孫氏卻為人熱絡,過來道:“大嫂,你剛來許都時我就聽說了,隻是身為內眷,出門不便,一直沒能前去拜謁,今日總算是見著你了。”
孫氏年紀不大,生了一張白淨小巧的圓臉,眉眼彎彎,不笑的時候也仿佛是笑著的,十分溫藹可親。謝舒瞧著親切,便依著規矩施禮道:“孫夫人好,妾隻是側室,不敢以嫂自居,夫人喚我謝氏便好。”
孫氏看看周遭無人,上前拉了謝舒的手道:“大嫂,你我之間何必還這樣生疏?我也姓孫,我父親是吳侯的堂兄,算來我還是你的晚輩哩,雖然你如今已不是吳侯的夫人了,但咱們好歹還是同鄉。咱們江東人在北地立足不易,理應互相照應才是。大嫂往後若有事,找我便是,能幫得上的我一定幫。”
謝舒他鄉遇故知,亦是倍覺親切,道:“那便多謝你了,你當初是怎麼嫁給曹彰將軍的?”
孫氏道:“故討逆將軍克定江東之後,威震一方,曹司空有意拉攏,便替子文求娶孫氏的女兒為妻,當時我正當嫁齡,便被送來聯姻了。”說罷歎了一歎,道:“都是命罷了,若非不得已,誰願意背井離鄉地遠嫁來此?即便子文待我還算不薄,我也免不了要仰人鼻息。”
謝舒道:“我也是來當人質的,亂世當道,說到底,都是身不由己罷了。”
孫氏道:“罷了,不提這些煩心事了。說起來,曹司空身邊有位孫夫人,也是咱們江東人,你見過她了麼?”
謝舒奇道:“還未曾拜會過呢,這位夫人又是什麼來頭?我可從沒聽說過。”
孫氏笑道:“她的來頭可大了,她是孫伯父的親妹妹,算來連吳侯都得叫她一聲姑母哩。當年十八路諸侯北上洛陽討伐董卓的時候,她本在軍中隨行,卻對同行的曹司空一見鐘情,不顧孫伯父的反對,毅然投奔了司空,氣得孫伯父與她斷絕了關係。你嫁給吳侯那會兒,她早已不在江東了,你沒聽說過她也是情理之中的。”
謝舒感慨道:“這麼說來,她也是個敢愛敢恨的性情中人了。”
孫氏笑道:“往後咱們都是一家人了,遲早是能見著的,她也是個好說話的,你見了就知道了。”
兩人正說得熱鬨,崔莘從屋裡出來了,見孫氏與謝舒頗為親熱,麵色一沉,喚道:“二嫂,你過來。”
她身為弟媳,對嫂子頤指氣使的,甚是無禮,但孫氏以她家世顯赫,又得卞夫人的歡心,也不好說什麼,挽著謝舒上前道:“弟媳,你出來了?快給咱們瞧瞧,娘方才悄悄地塞給你什麼好東西了?”
崔莘淡淡道:“也沒什麼,幾匣子首飾罷了,讓丫頭收著了。二嫂剛嫁過來那會兒,想必也是有的。”說著話,一眼瞥見謝舒在側,便將眸光一沉,不悅道:“你跟過來作甚?沒看見我與二嫂說話麼?”
孫氏有些看不過去,道:“弟媳,大家都是妯娌,又是頭一回見,你何必這麼咄咄逼人的?”
崔莘冷笑一聲:“妯娌?甄氏才是咱們的妯娌哩!她一個侍妾,也配與咱們平起平坐麼?”
謝舒心裡雖有氣,但也隻得忍著。孫氏聽她話說得極其難聽,為難道:“她怎麼說也是大哥的家眷,咱們看在大哥的份兒上,也該敬著人家。”
崔莘哼道:“要敬你敬,今日是我新婚頭一天,他卻帶了個妾來,本就夠煞風景的了,還要我敬著,笑話!”誰知話音未落,隻聽一人冷聲道:“我想帶誰來就帶誰來,輪得到你說三道四的麼?”
謝舒轉頭看去,隻見是曹丕、曹彰和曹植兄弟三人先後回來了。曹丕大步來到廊下,將謝舒擋在身後,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崔莘,輕哂道:“什麼大族出身,這般沒有教養,我還沒讓你叫她大嫂哩!”
曹丕的混賬脾氣是全許都城出了名的,尋常男子以君子自居,絕不跟女流之輩一般見識,他卻全不在乎,針鋒相對,又生得高大挺拔,比崔莘高出一頭還多,崔莘見了便有些生怕,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氣道:“你……”
曹丕睨了她一眼,不悅道:“子建,還不管好你的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