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李玲娜和尚維之間, 陳月洲第一次體會到傳說中的——尬聊。
李玲娜:“你現在讀研嗎?”
尚維:“讀呢。”
李玲娜:“還是咱們學校嗎?”
尚維:“是的,和學姐一個專業。”
李玲娜:“哦……”
……第一回合, 結束。
尚維:“你現在是在羅來雅工作嗎?同學說那裡待遇不錯, 環境很好, 還可以天天見到寵物, 女生應該都喜歡吧。”
李玲娜:“呃……其實我不是很喜歡動物,就是覺得這裡待遇好, 嗬嗬。”
尚維:“居然會有女生不喜歡動物?那學姐你喜歡什麼?”
李玲娜:“並沒有什麼喜歡的。”
尚維:“……”
……第二回合,結束。
李玲娜:“小洲給你添麻煩了, 真是抱歉啊。”
尚維:“哪裡的事,你們姐妹倆個性格完全不一樣, 我也想有個可愛的妹妹啊。”
李玲娜:“你要是真有妹妹就不會這麼想了,我倒想有個哥哥。”
尚維:“你有表哥嗎?我上麵有個表哥, 和我關係很一般, 其實也挺煩我的……”
李玲娜:“沒有, 嗬嗬,唉……”
……第三回合, 結束。
說什麼話題都會被對麵聊死、陷入尷尬的尚維:“……”
接什麼話題都會把內容聊死、陷入尷尬的李玲娜:“……”
陳月洲:“……”
不, 不是的。
聊天不是你們這麼聊的。
他坐在一旁光是聽都很累好嗎?
你們是一個學校、一個專業的前後輩啊!又不是大街上兩個完全不認識的人,沒有話題就找啊, 從學校到老師到專業,總有一個能讓你們產生共鳴……
實在不行, 把現在尷尬的情緒坦誠拿出來交流一下也好啊!
陳月洲打了個響指, 叫來服務生:“Zombie, 五杯,藍瑪格麗特,兩杯。”
等到一排酒水上桌,陳月洲將其中一杯推到李玲娜和尚維麵前:“喝吧,我請客。”
李玲娜掃了眼桌角的單價表,狐疑地看著陳月洲:“你最近沒工作吧?這價格你承擔得了?”
陳月洲端起自己的瑪格麗特敬她:“我當然有錢,怎麼在你眼裡我就像個乞丐似的?”
畢竟錢都是騙來的,花起來不心疼,生活開銷有陳蕊,學業開銷有腦子,需要大把花錢的地方,除了刻意奢侈消費,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有。
李玲娜瞟了眼陳月洲,沒吱聲,端起一杯先是抿了些,隨後睜大眼睛:“這個味道好,像果汁一樣,卻有一點點酒味,應該是果酒吧?”
說著,她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儘。
陳月洲撐起下巴,將後續幾杯都推給她。
李玲娜攔住她:“你錢哪兒來的?該不會是上次那個tony給你的?又或者那個……飆車黨?你和那些人還沒斷絕來往嗎?”
陳月洲翻了翻白眼。
這個李玲娜三番五次提起來的TONY特麼的到底是誰啊?
478友情提示:【是你的記憶裡一個理發店的小帥哥,叫盧海格,你回憶下。】
陳月洲在腦子裡一檢索,沒想到還還真有這麼個人——
17歲,長得挺帥,就是有點殺馬特。
和李玲洲在大街上一見鐘情,戀情來得飛快,兩人一周確定男女關係,三周發生xìng關係,兩人都是年輕人,精力充沛,每天啪啪完了就是吃喝玩樂,之後再啪啪……
李玲洲連續兩周不見蹤影,李玲娜最後衝到理發店威脅盧海格不交人就砸店,這事情才解決。
回憶完畢,陳月洲默默地給了自己一耳光。
李玲娜:“……”
尚維:“……”
陳月洲:“……你們喝你們的。”
他說著,起身匆匆跑到了店外透氣。
月朗星稀,陳月洲坐在馬路沿上望著天。
這段事兒,不回憶還好,一回憶,滿腦子都是李玲洲和盧海格啪啪啪的片段。
氣味、手感和觸覺都因為記憶的畫麵而生動了起來,甚至僅憑回憶就能讓自己身臨其境般、仿佛真的和一個不認識的小鬼激情了一把。
“臥槽,快把這玩意從我腦子裡趕出去!”陳月洲使勁拍打著腦袋,手機這時響了起來。
來電人是陳悅豪。
“怎麼了?”陳月洲撐著額頭,低聲接通電話。
剛在腦內看了360度沒羞沒臊的真人交pèi劇情,他此刻嗓子啞啞的,呼吸有些亂。
“姐……你乾嘛呢?”陳悅豪狐疑地問。
“能乾什麼?”陳月洲一咬牙,壓低聲音問,“有話快說,我忙著呢。”
“哦……那個……”陳悅豪一改往日囂張跋扈的氣焰,有些小心翼翼道,“姐,那個,我……你能不能借我兩千塊錢……”
“可以啊。”
陳月洲立刻答應。
“真的啊?”陳悅豪大喜,他本以為要和陳月洲糾纏好一會兒才有戲,沒想到二姐根本什麼都沒問就答應了!
“我先掛了,我還有事,等會兒看支付寶。”陳月洲說著掛斷電話。
磨蹭了會兒,轉了兩千給陳悅豪。
【宿主,你知道他拿錢是乾什麼嗎?】478開口。
“知道啊,賭博啊。”陳月洲撐起下巴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目光清冷,“贏了我那麼多錢,這才多久就空了?如果真的是買了什麼阿迪、唱了KTV消費光了,他絕對是理直氣壯的來找我,不會這麼唯唯諾諾。”
【宿主,你這麼慣著他合適嗎?】
“合適啊,怎麼不合適?你以為賭徒是怎麼來的?”
陳月洲掰著手指:“賭博就和家暴一樣,很多家庭一開始都會選擇無條件原諒,甚至幫助賭徒還清負債,想要贏回來的失敗感、負債的罪惡感、以及——有人替自己買單的低成本感,讓有些人在這條路上越陷越深。”
他道:“我已經決定了,我手頭目前還有十四萬,我決定拿出四萬供他賭博。”
【成本太高了點吧?】
“成本高?”陳月洲冷笑,“陳國富來北川就那麼一次,我在他身上吃了多少虧?如果他以後不怎麼來北川,以他那麼高的分數,我要怎麼刷夠分數?
還有原主的母親,一個農村婦女,根本就沒出現過,我上哪兒刷分去?去鄉下?鄉下是他們的地盤,我去就是送死。”
478神色複雜:【所以你是打算……】
“我是家裡唯一的兒子,我很清楚,這種家庭對兒子的重視程度,也知道,唯一的兒子如果出事,會給這個家庭帶來多大的毀滅。”
陳月洲望天悠悠道:“我小學的時候,我二舅剛結婚,帶著媳婦來探親,我爸我媽教育新過門的媳婦,談到生孩子,你知道他們說什麼嗎?”
【什麼?】
“頭胎,或者頭兩胎,最好生女兒。”
【咦?為什麼?】478好奇,【這種家庭不是要生兒子嗎?】
“沒說完呢。”陳月洲繼續,“我二舅媽沒理解什麼意思,我爸說,養女兒,得當養豬來養,比養豬劃算,她們吃的食比豬少,乾的活比豬多,長大了比豬賣的錢多,最主要是的是——你稍微掉幾滴眼淚在她麵前裝裝樣子渲染一下父女親情,她還真他媽當回事,屁顛屁顛跑回來送錢。”
478默默吃了根藍色棒棒糖緩解心情:【宿主,你媽聽到這種話不生氣嗎?她也是女的……】
“大多數人會認為自己生存的環境就是天理,不會去考慮這個環境的對與錯,隻會順從,以此來獲得好處……你指望連獨立二字都不懂的我媽能考慮到這些,做夢呢。”
陳月洲攤手:“來到北川,我學習很好,也很開朗,認識很多人,接觸很多外部資源,再加上我最尊重的導師是做LGBT項目的,這裡思維碰撞很激烈,雖然很多觀點我至今接受不了,可我卻覺得這裡,比我的家鄉更自由……
我父母,從我小時候,就把所有的資本投在了我身上,他們不惜反反複複用親情拿捏我三個姐換錢,就是希望我能找個好工作,找個北川本地或者沈陽的姑娘,生幾個大胖兒子,給老陳家傳宗接代,讓他們在市區過上快活日子……”
陳月洲臉上的淺笑逐漸消失,委頓的神色布滿雙眼:“這些老人,他們很愛兒子,但他們的愛是不自由的——
他們把兒子放在自己的人生規劃裡,兒子的榮耀代表著他們的榮耀,兒子的失敗代表他們的失敗,如果摧毀掉他們的兒子,等於摧毀掉他們這二十多年的全部心血……等於摧毀掉他們。”
478默默地坐在小板凳上,看著陳月洲臉上的表情。
良久後,疑惑道:【宿主……怎麼感覺你和你父母沒什麼感情呢?】
陳月洲乾笑兩聲:“有啊?怎麼會沒感情呢?”
風吹得有些冷,他起身,打算回酒吧,正巧撞見李玲娜顫巍巍地從樓上下來,尚維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她。
“怎麼了這是?”陳月洲忙去搭把手。
“她一個人把五杯都喝了,就……”尚維一臉歉意,“抱歉,是我考慮不周,我看她一直在喝,以為她這方麵挺厲害的,沒想到……”
“姐,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那是酒啊,再怎麼好喝再怎麼甜那都是酒啊,五杯都喝了,彆人喝什麼?”陳月洲伸手攔下一輛出租,將李玲娜塞了進去,自己跟著坐進去,拉下玻璃窗跟尚維道彆。
車子平緩地行駛在夜色中。
窗外的風景平緩向前推進,路燈的光灑進車窗,一亮一暗的交疊著。
陳月洲搖了搖李玲娜:“姐,家在哪兒,我不認識路啊。”
“東……東莊花園,301……”李玲娜打了個酒嗝,倒頭睡了過去。
當車子駛入東莊花園街道的時候,夜已經深了。
陳月洲左手傷勢未愈,隻能右臂拖著昏睡的李玲娜,艱難地爬進單元樓。
門打開,白熾燈刺目的光讓他不禁眯起眼。
等視線適應了強烈的光線後,他這才看清眼前的一切。
七十平米的房子,去掉公攤和建築麵積,淨麵積隻有四十多平。
左右手各一間臥室,客廳不大,和餐廳合二為一,正前方是廚房。
屋內的擺設很簡單,煙火氣息寡淡,茶幾上擺著幾桶泡麵,還有大量的淩亂的文件。
“那些明天要修……”
李玲娜趴在陳月洲肩上吱吱呀呀幾句,又昏睡了過去。
“知道知道,修修修,又不是不讓你修。”
陳月洲將李玲娜丟在臥室的床上,踢掉她腳上的高跟鞋,給她蓋上被子退了出去。
在外麵喝了杯水,又覺得放心不下,去了衛生間,找到卸妝水,在卸妝棉上倒了些,重新回到房間裡,將李玲娜的臉認真擦了個遍。
“本來已經很顯老了,再這麼不講究下去,真要完了。”陳月洲嫌棄地翻著白眼。
卸完妝,又用濕毛巾給她擦了兩遍臉,陳月洲伸了個懶腰,這才退出房間,來到沙發邊坐下,整理著桌上的資料。
《邊境牧羊犬2017年育苗報告》、《2017年羅來雅寵物杯比賽報告》、《阿爾法三聯疫苗實驗報告》……
全部都是一些關於寵物狗的報告資料。
整理好上麵的資料,陳月洲接著把方便麵桶下麵壓著的資料拿出來整理。
一份資料瞬間吸引了他的視線——
《22歲——25歲單身男性報告》。
“嗯?李玲娜為什麼關注這個年齡段?她不是喜歡年紀比她大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