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月洲將這些婚紗照環視一圈,目光落在了靠北的那座禮堂外的照片上。
他拉住張茜,伸手指了指:“小茜姐,那張照片上那個胖子……”
張茜順著陳月洲手指的方向望去:“是他,是張明宇。”
陳月洲確認後轉頭:“小蘭姐,我們能去那邊的禮堂裡看看嗎?我們兩個覺得那個裝飾風格好喜歡,想進去參考一下。”
“行,那你們跟我過來。”
進了內廳,首當其衝印入眼簾漫天純白的羽毛和滿地白色的塑料百合花,在羽毛之後包裹著巨大的電子屏幕,整個大堂一片雪白,好似仙境。
左側是巨大的落地窗,有扇雙開的透明門,外麵是堆滿鮮花的草坪。
小蘭指著地上的百合:“這些花,當天是會用鮮花替代的,現在布置是為了呈現效果,婚禮當天會在外麵的草坪上走儀式。”
“那我能拍幾張照嗎?”
“行啊,但記得彆發網上。”
陳月洲掏出手機,將婚紗照和刻著新人名字的展示台拍下。
參觀完禮堂,他開始邊走邊琢磨。
這禮堂門口有一道請帖關卡、一道份子錢關卡,李嬌嬌父母如果再設一道關卡,大著肚子的張曉雅想進去簡直難於上青天。
他必須想個法子,在混入失敗的情況下總得讓到場所有嘉賓都知道張明宇在外還有個大著肚子的前女友。
一件無人知曉的事怎麼才能人儘皆知呢?
那當然得做廣告了。
陳月洲在相冊中打開一張圖片,這是他剛才在車上抽空用美圖秀秀做的,是張海報,上麵貼著張明宇和張曉雅的照片,題目為:《尋找我腹中孩子的父親:張明宇》
底下寫著張明宇的具體外貌資料,還聲情並茂地寫了些妻子對丈夫思念的話語,順便添了張百度上找的親子證明的照片。
之後,他又將剛拍的張明宇和李嬌嬌的婚紗照做了張海報,題目名為:《熱烈慶祝張明宇先生和李嬌嬌女士新婚!》
底下的內容寫著兩人你儂我儂的海誓山盟,還有百度上找的b超圖。
他就不信,在結婚當天找十幾個人同時在酒店外派發這兩份海報,那些來參加婚禮的人左手一張“爸爸去哪兒了”右手一張“爸爸結婚啦”,還發現不了端倪?
“小茜姐,我這邊要做的事情完工了。”陳月洲晃了晃手中的手機,望著車窗外傾斜的夕陽,“明天早上陪我去趟印刷店吧。”
……
和張茜道彆,陳月洲搭了滴滴,來到市內一家頗負盛名的私立女性醫院。
一直沒出聲的478望著醫院招牌愣了一下:。
“還能怎麼樣?”陳月洲摸著硬硬的小腹,“彆忘了,我肚子裡還有條禍害。”
昨天之所以鐵了心要找陳悅豪刷分,一方麵是因為他真心想快點完成主線,另一方麵也是因為他知道陳悅豪有錢,而自己急需能打了肚子裡孩子的錢。
原主是個腦殘,懷了燒烤攤老板的孩子都三個月了不知道怎麼處理,可他陳月洲不是個傻子。
三個月,又不是七個月,不打還要生下來不成?
進門給給自己掛了個號,陳悅豪就在婦科門口排起了長隊。
看著走廊上絡繹不絕的人群,他坐在長椅上眯起眼,忽然想起昨天自己帶著李薇來打胎的情景,不由陷入思考:這個李薇,後來把孩子打了嗎?
陳月洲忽然有些後悔讓李薇打孩子了。
自己死了,羊露露自然是不會跟他們家有半點牽扯的。
但李薇不同,李薇早就把自己當陳家媳婦,侍奉他父母沒有半點閃失。
如果她把孩子已經打了,那她和自己父母注定再沒什麼牽扯了……可如果她肚子裡還留著孩子,那畢竟也是他陳月洲的後人,老陳家不至於因此斷子絕孫。
而且有了孩子這層關係,李薇照顧他的父母也就變成了理所應當的事。
陳月洲覺得這事越想越在意,不由掏出手機想問個明白,然——
李薇的手機號……多少來著?
羊露露的電話他倒是記得清楚,可獨獨這個和他朝夕相處三年的女人的電話號,他卻是真真什麼都不記得了……
而且,如今的他,即使聯絡上了李薇,又要怎麼開口呢?
“29號,陳月洲,請到8診室。”
剛好這時叫號叫到了陳月洲,他實在懶得再想,就匆匆進了診室。
“年齡,結婚沒,第幾次懷孕,要不要,男的來了嗎?”
一進門,醫生看著手上的病例,在電腦前敲著鍵盤,看都沒看陳月洲,像是這場景早就司空見慣。
“22,沒結婚,第一次懷孕,不要,男的分手了沒來。”陳月洲也答得乾脆利索。
醫生從打印機上撕扯下來幾聯單子:“二樓繳費,去把這四個檢查一做,做完拿著結果去208治療室。”
……
做了一連串血尿檢察,陳月洲坐在診療室等結果,有些無聊,就拿著手機玩了起來。
他給微信開了個fēn身,一個登他自己原來的微信號,一個登給這幅身體新申請的微信號。
一打開自己的微信,印入眼簾的是騰訊新聞的彩色頭條:20號上午11點辛晨路發生油罐車泄漏爆炸時間,目前12死6傷。
陳月洲手抖了一下,沒打開那條新聞,而是點開朋友圈。
首當其衝印入眼簾的是大姐陳月梅轉發的一排排微商廣告,往下劃拉,是一群狐朋狗友吃喝玩樂的自拍,再往下拉是二姐陳月蘭轉發的玄學養生、三姐陳月竹為自家的狗慶生、四姐陳月菊拉人給自己單位某個節目投票……
沒有一條關於自己的。
又拉了許久,看到了李薇的一條朋友圈:“我希望這不是真的。”
陳月洲內心“咯噔”一聲,像是一顆石子落入平靜的水麵,掀起一片漣漪。
無奈之下,隻好坐在馬路沿旁的長椅上休息。
他雙手緊緊抱著小腹,眯縫著眼看天。
北川的天氣一入冬就會變差,即使前些日子剛下過雪,天空依舊灰蒙蒙的,霧霾仿佛將整個世界都包裹了起來,什麼都看不到。
“在做什麼。”
背後傳來低沉有力的男聲,爾後有一縷淡淡的煙味傳來。
陳月洲偏頭,頎長的身影印入眼簾,對方一身黑色便服,正倚在牆壁上,嘴上叼著煙,煙頭冒著星星火光,細碎的樹影灑落在他菱角分明的輪廓上,密葉的影與太陽的光將他俊秀硬朗的麵龐一分為二。
是1600分的大佬。
陳月洲收回視線,沒做聲。
“有人說你收到了我的卡。”男人起身靠近,在他旁邊坐下,大長腿打橫一交疊,偏頭,打量著他,“可是並沒有。”
陳月洲:“……”
哦,這麼一說他想起來了。
條子給他購物卡是在張曉雅死掉的那條世界線裡,他來到這具身體後習慣把手機、錢和卡貼身攜帶,所以東西被從那條世界線帶了過來。
而張曉雅活著的世界線裡,他們兩個隻是見過三次麵而已。
陳月洲全身疼得厲害,一時半會兒又找不出解釋的方法,訥訥道:“那你可以舉報我,說我胡說八道。”
男人沒吱聲,在他身側靜靜地吞吐煙霧。
陳月洲側眸,正對上男人那雙深邃的眸,他正端詳著自己。
湊近了看,才發現這男人長得真是好,一雙桃花眼梢尾上挑,高挺的鼻梁,深而硬朗的輪廓,他嘴上叼著煙,唇瓣微張,那唇薄而豐,飽滿的下巴下緊致的脖頸連著深淺適中的鎖骨。
他渾身上下充斥著男性荷爾蒙的味道,那氣質渾天而成,不是他生前那種換幾套揚長避短的衣服就能折騰出來的。
陳月洲:“……”
媽的,真不爽。
一個警察,長成這樣?還讓不讓其他男人活了?
鋼鐵般直男的陳月洲表示一點都不想在這個人旁邊繼續坐下去。
“我回家了。”
陳月洲咬著牙站了起來,腿卻一軟,男人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右手托著他的肩膀,左手扶著他的腰,煙草的氣味瞬間包裹了懷中的人:“挨打了?”
那聲音低沉平緩,淡淡的,不帶什麼特彆的情緒。
“……”陳月洲臉上沒什麼表情,硬是撐著身子直起腰:“我回去了。”
望著搖搖晃晃的陳月洲,男人伸手鉗住他的左臂:“打車回去吧。”
說著抬手攔下輛出租,掏出錢包,取出張全新的一百塊:“車費。”
……
回了公寓,陳月洲開始發高燒,可他自己並不知道。
隻是覺得非常冷,於是穿著厚厚的棉襖,給自己蓋了兩床五斤重的被子,蜷縮著小小的身子,在腹部劇烈的痛和暈眩中昏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諾大的房間裡隻有他一個人,烏壓壓的什麼都看不見。
陳月洲拿出手機,強烈的光線讓他眼睛微眯,翻了翻,有條短信,是ktv經理發來的:[工作不到一周就曠班,打算繼續乾嗎?]
他揉了揉眉心,試圖從床上爬起來,可身子軟得卻像是沒骨頭似的。
無奈之下隻好放棄,給經理報病假,然後抱著頭繼續睡覺。
隔天一早,出了一身汗的陳月洲覺得身子輕了不少,於是去了隔壁城區的公安局,以身份證丟失為由補辦了新的臨時身份證。
478不禁好奇:
陳月洲一邊整理儀容儀表準備拍照一邊解釋:“昨天如果我不把身份證和銀háng卡給出去,你覺得蘋果店的錢陳國富那個老家夥願意付嗎?”
他道:“我砸的那些東西價錢可不便宜,少說也是一萬,我要是光把卡給陳悅豪那個小子,陳國富那個老油條是鐵定不會放了我的,可把身份證給出去,就顯得誠心多。”
拍完照,陳月洲看著新到手的身份證上相貌清秀的小姑娘頭像,心情頗好:“再說了,那麼醜的證件照,膚色和我差了七八個色號,我早就想換了。”
478非似懂非懂,陳月洲已經抱了厚厚的複習資料,到了母校的圖書館。
北醫大學全名是北川醫科大學,是建立在北川老城區的一所時代久遠的985名校,論醫學方麵的師資力量,在全國位居前三。
學校氛圍很好,書香氣息濃鬱,而且建築風格複古卻不陳舊,校園體驗感極好。
北醫的圖書館在北川是第一大,全高16層,光是自習室就有六層,樓體是現代化的建築,可染色風格和周身裝飾卻充斥著濃鬱的唐風。
陳月洲抱著書在六樓最左邊拐角處坐下。
生前他就很喜歡這個位置,落地窗,窗外是校內河,光線充足,中午的時候陽光總是灑在桌子上,趴下沐浴陽光的時候正好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河麵和搖曳的柳樹,畫麵讓人心曠神怡。
攤開專業課和數學的練習冊,陳月洲開始心無旁騖地做了起來。
前世的自己某種意義上的確算不上什麼好人,但對待學習那謹慎的態度卻是真切的。
出生在東北大農村的他雖然從小被父母捧上天,衣食無缺,但那裡終究是農村,與他做伴最多的永遠是數不完的玉米堆和燒不完的柴,每當看著嫁給讀書人的大姐從外麵回來,帶著些他從未見過的新奇玩意兒時,他就知道,他不能安於現狀,知識才能帶他走出這片狹隘的世界。
夜校的考試對北醫研究生出身的他絲毫不構成威脅,隻要能確保出勤率足夠、半年到一年內拿到證就行了。
而考研就不一樣了,時間長、範圍廣還壓力大,十分折磨人,一月初開始複習,十二月底才能考試,初試通等複試又是半年時間。
而現在的他很窮、生活很被動、連生命都是掐著積分算的,沒有多餘的時間嘗試失敗之後再戰。
陳月洲認認真真做練習冊,全然沒有發現身邊多了一抹身影。
好一會兒,那人影扭過頭,盯著陳月洲,看了半天,張口:“學姐,我看你好像很擅長微積分的樣子,能問你道題嗎?”
陳月洲正在算題的筆停下,抬頭,是個女孩子,眉清目秀的,年紀看起來不大,紮著高高的單馬尾,滿臉的膠原蛋白。新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