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此時清楚,他所能依靠的隻有眼前的人。
“我愛她。”
老人的笑容更大,他向少年又走了一步,“那麼你願意為她付出一切嗎?”
少年懷中的女人艱難的喘息著,喉嚨裡發出赫赫的低喘聲。
即使飽受病痛折磨,可誰都看得出女人的美麗。
“我願意。我願意付出一切,隻要她能得到治療。”
老人站在少年的麵前,“那麼你願意為了她跪在神的徽記下向至尊無上的神懺悔自身的罪孽,歸於我神嗎?”
姬訣平複了喘息,她抬起手抓住少年的衣領搖了搖頭,氣若遊絲道:“不要,不要答應他們。”
她這具身體是不可能被治愈的。
少年對她用力扯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笑容,“沒關係的。”
他撲通一聲重重地跪了下去,“我願意改變信仰,隻要你們能救她。”
老人抬起手按在少年的頭頂,掌心亮起一團金色的光芒,光芒衝入他的靈魂一遍遍的衝刷去暴風之神留下的印記。
少年疼的額頭上布滿汗水,渾身顫抖,幾乎抱不住懷中的人。
老人高聲道:“至尊無上的神!”
神殿內所有的人齊齊跪伏在地,跟著念誦道:“至尊無上的神!”
老人是唯一站著的人,他按著少年的頭頂說道:“我奧克弗今日將這迷途的羔羊引到您麵前,將他獻於您。願您將慈愛恩賜於他,使他遠離邪惡之徒,歸於我神。”
在太陽神術的衝刷下,少年無法抑製痛苦,脫力倒在了地上。
一眾祭祀漠然的看著兩個人摔在地上。
甚至於姬訣在地上滾了兩圈,頭更靠近一個祭祀的腳竟讓對方嫌惡的後退了數步,仿佛她是一塊散發著巨大臭氣的垃圾。
少年勉強撐起身體快速爬到她身邊,強忍著疼痛抱住姬訣,“現在能救她了嗎?”
老人居高臨下的看著跪伏在他腳下的少年:“儀式還沒有完成,你還要接受三道洗禮儀式,懺悔己過,洗去罪孽。
直到你獲得神的眷顧,並在正午烈日時立下奉獻一生的誓言。我才能破例為這個異教徒治療。”
姬訣聽的都要氣笑了,治一次,就又要人改變信仰,又要讓人賣命一輩子乾白工。
這也太黑了。
相比之下,巨龍的交易竟然都算是良心了。
她用力抓住少年,“彆,彆答應他們了。”
一股腥甜從胸口翻湧上來,姬訣隱隱有了一種預感,這具身體已經走到了最後。
“對不起,我好像,好像等不到明天了。”
“不,你能等到的。”少年伸手去抓老人的衣服,“你救救她,你快點救救她。”
老人不為所動的搖了搖頭,“儀式未完。”
少年的眼中滾出熱淚,他低下頭抱住懷裡的人,一滴淚水砸在姬訣的臉上。
姬訣對少年露出一個微笑,“honey,其實你一點,一點都不像你父親。我喜歡的是你,隻有……”
腥甜從喉嚨裡翻出來,一股力量將她拖出了這具身體。
姬訣回過頭,看到的就是自己一點點從少年懷中滑下去的樣子。
濃黑的雙瞳失去焦點,瞳仁迅速擴散,鮮紅的血液從口中和眼裡湧出來,將發紫的唇瓣染的格外晶瑩豔麗。
長發在光滑的地麵上鋪開,一行血淚滑過臉頰,在蒼白發青的麵頰上留下一道淒豔的血痕。
少年的雙眼赤紅一片,他拖起自己的月亮,那泓浮在水麵上的月亮緊緊的抱在懷中,替她擦去流出的血淚,“你看看我,看看我,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但就像是猴子不顧一切懸在井邊,向著足以淹沒自己的井水伸出手撈到的也隻有水麵上的虛影那樣。
無論他怎麼擦去她臉上的血淚,怎麼哀求她再看自己一眼。
她的雙眼仍在向外流血,那雙濃黑的眼瞳徹底沒有焦距,永遠都不會再抬起眼看向他。
猴子怎麼能將月亮私有呢?
“太陽神不是最慈愛的嗎?他不是愛生靈嗎?為什麼不救她?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不救她!”
天地驟變,神殿之外烏雲滾動。
他抬起頭,悲傷與絕望裹挾著淚水從金瞳的深處湧出,“什麼太陽神!什麼大祭司,全是騙人的!”
鳳鳴盤旋在她的身邊,“您可以選擇以靈魂的狀態旁觀自己完全死亡,是否選擇停留旁觀?”
姬訣歎了口氣,“真是造孽。這死的也太趕巧了。”
“我要你們付出代價——”
亮紅的火光圍繞著少年的身體旋轉,他仿佛漩渦的中心,光與熱飛速圍繞著他聚集,空氣在一瞬間達到了極為可怕的溫度。
那張豔麗至極的麵容褪去了屬於人的種種慌亂哀求與愛,隻剩下猙獰的嗜殺暴怒,像是一頭發狂的獸。
大祭司悲憫的歎了一口氣,“我本有心救贖這個行走在迷途的孩子。沒想到,他身上流著異教徒的血,注定是個罪無可恕的瀆神者。對於罪惡,我們隻有清除。”
他低緩從容的念誦著咒語,祭司們則湧向他的身後。
數十張嘴此時如一,所有的聲音重合在一起,高懸於頭頂的旭日爆發出強光射向少年。
神座上的神明從沉睡中醒來,他睜開雙眼,向麵前緩緩旋轉的金球投去一眼。
穿過命運之環,他在神殿之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是他的臉,從眉眼輪廓到金色的雙瞳都如出一轍,絕不會認錯。
不一樣的隻有少年眉間沒有金色的三角印記,身上沒有任何神力。
可是他卻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那就是他,是另一個他,或者說另一半他。
他居高臨下的冷靜地注視著對方痛苦咆哮,奔潰大哭,撕心裂肺的怒吼著咒罵著。
心中浮現出一個問題,為什麼?
他為什麼而如此失態?
就在他這個想法出現的瞬間,他以理智的態度旁觀了‘加圖巴’的一生。
他看見了加圖巴記憶中的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