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怪異可怖的身軀首尾相連,漫延到了海平線的儘頭,像是一幅出自瘋狂畫家筆下的怪誕幻想畫。
死亡的氣息無聲之間籠罩了整幅畫麵。
姬訣的腦海中浮現出很久之前的記憶片段。
世界在某一刻突然陷入了靜止,洶湧而至的血紅液體在阿爾彌斯的麵前停止。
它們詭異的平靜了下去,仿佛一鍋煮沸的熱水突然冷卻。
巨龍浮在半空中停止了掙紮,雙眸變得呆滯。巫妖保持著按住兜帽的動作,僵硬的像個木偶。
就連那些死靈似乎都變得安靜了下去,一具具僵硬的站著,像是徹徹底底的變回了屍體。
嘈雜的世界按下了靜止鍵,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記憶中最鮮明的是阿爾彌斯的麵容,他正如此時一般緩緩抬起頭,露出淺淡如夢一般的淡紫色長發,安靜柔和的眉眼。
整個人都如發色般明淨而清透,缺乏亮眼的色彩,卻如水般溫和到了極致。
那雙澄靜的紫眸中殘存著一點笑意。
觸及女巫,那雙紫眸中的笑意就如同湖麵上一圈圈蕩開的漣漪,很快消失,恍若一層層被過濾的茶水,淡到了極致。
但在那雙溫和的紫眸注視下,已經是神明的女巫卻停住了腳步。
就連女巫肩頭的烏鴉靜若寒噤,甚至邁著小步子往女巫的頭發裡躲了躲。
當時她聽不懂女巫對阿爾彌斯說了什麼,阿爾彌斯又回答了什麼。
但此時記憶變得尤為清晰。
她在海妖的幻境中,作為一位女巫,在永夜帝國生活了很長時間。
海妖的記憶裡,那時鮮血女巫成神不到三百年,還是自由的神明。
真實的世界裡,鮮血女巫早已被封印。
正是這一處不對幫助她掙脫了幻境。
剛進入這個世界的姬訣聽不懂鮮血女巫說了什麼,隻能通過鳳鳴的語言加載來進行交流。
但鳳鳴的服務更像是一個即時的口語翻譯器,有了翻譯器之後,聽到的外語,它可以直接翻譯。
但更早之前,沒有錄下來的外語,它無法翻譯。
隻有真正學會一門語言,才能從記憶中理解話意。
此時她能清晰的回想起女巫的話,聽懂她與阿爾彌斯的對話。
女巫對於阿爾彌斯的稱呼是,“永恒的睡眠之主,掌控死亡的至高存在……你,不,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阿爾彌斯的聲音裡含著溫柔的笑意,“鮮血,邪惡,汙穢,真是讓人作嘔。被太陽所封印的敗犬,竟也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這隻達伽納絕不可能是您的信徒,這樣吧。如果您想要,我們可以三七分。我隻需要一點點就夠了。”
當時什麼都聽不懂的姬訣站在阿爾彌斯的背後,輕輕拽了拽阿爾彌斯的衣服,“你能聽懂她說的是什麼嗎?”
“聽得懂。”
葛列艾娜,“是我提出的條件還不夠嗎?我願意做出更多的讓步,無論是祭品,魔藥,信仰,甚至是神血。
您可以提出任何條件,我隻想將她帶走。”
“她在說什麼?”
鳳鳴,“語言加載完畢。”
阿爾彌斯,“她說,很抱歉打擾了,她馬上就會離開。她為對你的冒犯而感到歉意,還問你想要什麼補償。”
她對著姬訣又送了幾個媚眼,感歎道:“多麼美麗的一隻小鳥。”
姬訣聽到阿爾彌斯的聲音沒有任何變化,語氣仍是那麼溫柔。
他用陌生的語言回答道,“你提出的條件的確很優厚,但顯然你對我的了解不夠多,也不夠了解死亡。”
女巫陷入了沉默。
阿爾彌斯微微側身,對姬訣換了另一種語言解釋道:“她說她馬上就會離開。”
說完這句話,他再次轉過頭對女巫用同樣溫和的口吻說道:“回到你該去的地方,或許,你更想跟隨我進入神國?”
女巫雙眸哀傷的凝視著姬訣,“我的小鳥……”
不斷湧來的壓力擠壓著她的嗓子,讓她一個字都無法再說出了。
她如同提線木偶一般僵硬做了個演員謝幕的滑稽動作,下一刻身影與腳下鮮紅的液體都完全消失。
被束縛在半空中的巨龍轟然落地,這一聲巨響仿佛按下了某個開關,這個世界重新運轉起來。
阿爾彌斯轉換了語言,溫和的對姬訣說道:“她剛剛在向你告彆,現在她自願離開了。”
鳳鳴聲音突然出現打斷了姬訣的回憶,“緊急通知!緊急通知!”
姬訣回過神來,看著眼前不斷跳動的紅色感歎號,眼皮一跳。
鳳鳴的語速飛快,同時光幕上跳出一段話。
“如果發現我暫時掉線,您無法使用係統功能,請不要驚慌。您仍舊可以使用星辰之力,您不再需要我,也仍舊能夠直接召喚神明。
請謹記您正在正確的道路上前行,您的成長速度遠超所有人想象。請相信您擁有著改變世界的能力,您的本身遠比任何神明更加強大……”
它的話還未說完,整個光幕界麵就如同點亮用儘的電腦彩屏一樣閃爍了兩下就徹底黑了下去。
姬訣在心底喊了幾聲它的名字,鳳鳴,鳳鳴,鳳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