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中出現阿爾彌斯的瞬間, 身邊的空間一寸寸扭曲。
一向溫和的神明此時眼神卻非常可怕,紫色的流光從他身後呼嘯而來,氣勢簡直像是要將人千刀萬剮。
姬訣從未見過這樣凶狠的, 充滿進攻性的阿爾彌斯。
像是一株整日病怏怏, 即使精心照料也隨時可能枯萎的美麗鮮花突然支起了莖稈, 長出了一身的尖刺。
原來好像從來都沒有任何脾氣的阿爾彌斯也會這麼明顯的生氣啊。
姬訣一邊費力將血和海水一起吞咽下去,一邊苦中作樂的想著,能讓阿爾彌斯為她露出這種平常完全不會有的表情,還真是十分榮幸呢。
光茫在少女麵前炸開,身後的人緊緊的將單薄的少女困在懷中,他靈活的擺尾,以無懈可擊的姿態完成了一個漂亮的三段跳。
隻要動作稍微慢一點, 流光中所包含的死亡氣息就將侵染他的靈魂。
輕輕鬆鬆的躲過了神明的攻擊, 紅發的海妖開始放聲狂笑,額心的銀色花紋閃爍著淡淡的微光, “哈哈哈哈哈,原來傳聞是真的,死神居然在守護注定死亡的達伽納啊。怎麼,你是跟在垂死生物身後, 等著死亡時吃到第一塊肉的禿鷲嗎?”
阿爾彌斯,“現在將她放開,我會給你留一個全屍。”
神明的聲音不複溫和,低沉緩慢, 像是水夢花在寒夜中沾染的寒霜。
數枚黑色尖刺破空而來。
海妖拖著懷中的少女高高一躍, 再次完美閃避開所有的尖刺。
這一次姬訣看到了本該在王宮中昏迷不醒的海妖王。
他的狀態肉眼可見比之前更糟, 臉上爬滿了黑色花紋, 甚至有從臉上向身體蔓延的趨勢, 一頭長發正在失控瘋長。
在他身上已經看不出任何曾經擁有的那種近乎於夢幻的美貌。
“是身上有著熟悉氣息的海妖啊,曾經得到過海洋之靈承認的王,你叫什麼名字?”
海妖的雙眼緊緊盯著姬訣,他沉默了兩秒,“我沒有名字。”
從出生起就是一個錯誤,他的誕生就是純潔的湖澤女妖不再純潔的罪證。
沒有人期待他的出生,父親拋棄了他們,母親沒有拋棄他,他們無法生活在陽光下。
他分不清母親究竟是愛這個給她帶來不幸的孩子更多,還是對他的恨更多。
他沒有名字,就連母親對他最多的稱呼也是‘雜種’而已。
這一生中他過的最快樂的時間是在一個虛假的幻境裡所度過的數年,他得到的溫柔和善意全都來自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幻影。
隻有海尼薇會沒有任何條件,沒有任何目的的喜歡他。
海尼薇是虛假的,可,即使是虛假的,不存在的,隻是從他人身上所投射出的影。
他也無法放手。
如果連這個名為姬訣的少女都死亡了,消失了。
看到少女在消散的光羽包裹中,胸口噴出鮮血的場景。
明明早已認定她不是海尼薇,可他的身體卻先於理智一步不顧一切的衝了出來。
這算什麼呢?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拚命的為自己找一個合理的理由,卻忘記自己身上存在著的奴隸印記,明明可以將一切都輕輕鬆鬆的推給奴隸印記的作用。
但他還是無法輕易的否認,那種不顧一切的衝動完全出自自己的想法,而非被魔法效果操縱。
很快,他安慰自己。
產生虛假投影的真實之人死亡,這世上他又該去哪裡找到一點痕跡呢?
這不行。
這不可以。
他是為了海尼薇,不是為了姬訣。
對,沒錯,就是這樣。
海妖的眼神變得凶狠起來,他像是野獸一樣撲了上去。
“還沒有成年的小家夥,你也想要得到達伽納嗎?”
他微微歪了一下頭,拖著姬訣再次跳躍,“這樣吧。如果你告訴我,你想吃掉這隻達伽納的話,我們可以共享著無上的力量。
你現在已經是半神了,隻要吃掉達伽納,就算隻剩一口氣也能活下來。再垃圾的天賦都能一夜之間躍升。如果是你的話,成為神明也是很有可能的。”
“身為半神等階的海妖,卻無法毀掉了自己美麗的擬態,在墮落的邊緣掙紮。除了成為神明,隻有達伽納的血肉能彌補你的擬態,讓你重新擁有美麗的外貌。”
他舔著猩紅的唇瓣,微微眯著眼,似乎是在回憶某段美好的過去,“隻用一點點,一小塊肉就足夠了,足夠讓你獲得遠超其他海妖的美麗外表,天籟般的嗓子。”
海妖一擊落空,攥緊了拳頭,“我不吃,我不要什麼成為神明,我要她活著。”
他露出失望的神色,“那就是愛上她了?又是一個蠢貨。為了達伽納拋卻性命,違背本能。太無趣了,愛什麼的毫無意義。隻有力量,力量才是絕對至高的啊!蠢貨!明明是王,卻甘願為異族放棄生命!愚蠢!”
阿爾彌斯,“廢話時間結束,神降的儀式已經被打斷,亡靈女神不可能現身,你應該很清楚自己無法活著離開這裡吧?沒有人能在挑釁死神之後還能全身而退。”
他在阿爾彌斯的注視下,低下頭一口咬破了少女肩膀上的衣物,連著鮮血和布料咬出下一塊肉,“唔,真不錯,太美味了。聲音也很動聽。果然是達伽納的滋味啊。無與倫比的美味,世上任何肉食都不能與之相比。太讓人懷念了。”
他站在她的身後,在她的耳邊說話,就連牙齒一點點嚼碎她的肉的咀嚼聲和吞咽聲都清清楚楚。
他的動作和神態都完全是輕鬆而遊刃有餘的,因為他很清楚自己手裡捏著一張強力底牌,隻要這個孱弱的達伽納在他手中,他們顧及她就勢必會畏手畏腳。
如果不是因為達伽納被他頂在麵前,神明足以擊殺他千百次。
他就在兩道並不友好的視線下大嚼特嚼,吃的津津有味,“您的威名我早有耳聞,沒有生物不畏懼死亡。您想要使我陷入永眠當然很簡單,隻看您是否想讓這隻達伽納陪我一起長眠了。”
神明當然很可怕,神術降臨於塵世的後果就是不分敵我的直接摧毀一城一國。
尤其死神這種墮神。
隻要不釋放出那種神術,他就有把握能短時間內支撐,隻要一點點時間,隻要一點點時間就夠了。
這一次,絕對足夠讓他成為神明!
一道又一道的風刃和炸裂紫光裡,海妖在火焰中不斷擺尾跳躍,自如穿梭。
“不要這麼小氣嘛。我們可以一起分享這隻達伽納。大不了讓您占據大頭。”
姬訣的額頭沁出冷汗,身體因為疼痛而不住的戰栗,她的身體被牢牢鉗製著。
一隻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把她拽的跟個風箏一樣裙擺亂飛。
但那隻在她肩膀上的手不是最要緊的。
她不是被男人掐著腰就會老老實實一動不動的女孩。
之所以沒能逃走是因為她的心在對方手裡。
物理意義上,字麵意義上的,心在對方的手裡。
那隻海妖的手刺穿了她的脊骨,大概還有些什麼其他的骨頭,牢牢抓著她的心,
真奇怪。
這樣的傷勢,開膛破肚,大量出血,被人抓住心臟,怎麼說都該當場死亡才對。
一個正常人類劃破動脈,動脈的血液流速據說是13m|s,快的話十幾秒,慢的話一分鐘就會死亡,連送到醫院都趕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