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以納目睹了一切是如何發生的, 他從一開始目光就聚焦在那兩個人類騎士的身上。
他當然對他們十分討厭,可他又對這些人類有些好奇。
大概是因為他想到那個人類少女。
因為她,即使這些人類全是壞蛋, 他也願意相信或許他們當中會有一兩個沒那麼壞。
他看到了那個騎士抬起手臂。
但他根本沒想到那個動作意味著什麼。
從小被嬌寵長大的王子殿下,即使心心念念著要成為一個不遜色曆代先王的強大精靈,但他缺乏戰鬥經驗, 更缺乏對於危險的敏銳觸感。
在精靈與人類開戰的當下, 他的同胞妹妹王儲被派往最危險的前線,他仍舊被視作脆弱的明珠留在了精靈王的身邊。
對於戰爭的殘酷,他始終缺乏真實感受。
僅僅是一瞬間, 他便見到了他眼中無所不能,可以在任何時刻保護他的母親被射穿了胸口。
“母親!”
他大聲悲號, 踏上階梯,向著王座上緩緩滑倒的精靈王疾奔而去。
但一切已經無濟於事。
鮮血噴濺在女神悲憫垂目的麵容上, 像是一滴緩緩流下的血淚。
暴風之神眼睜睜的旁觀著即將到手的明珠碎裂,卻無法插手。
那一箭仿佛早已注定的命運軌跡, 詭異的秘術中摻雜著其他神明的氣息。
祂內心充滿了不甘與可惜, 同時產生了深深的被愚弄的憤怒。
祂的神殿中居然混進了其他神明的使徒, 居然有神明在祂的注視下這樣橫插一杠殺死祂預定好的祭品。
“你們盜取了精靈禁地中的聖物, 瞄準就絕不會失敗的命運之箭,用它瞄準了精靈的王。你們這些奸詐的人類想要和談是幌子,竟然敢勾結叛徒殺死我的母親!”
維娜憤怒的嘶吼, 大殿中出現無數道潔白的光芒,一瞬間射穿了身披盔甲的騎士。
覆麵頭盔轟然碎裂, 露出一張屬於人類男性的麵容, 那張臉在眾人目光下發生扭曲, 化為了另一張臉。
尖耳綠眸的精靈捂住心口, 鮮血從指尖湧出,他卻在狂笑,“一切腐朽的製度終將倒塌,我們將會創造一個偉大的未來!一切枷鎖終將砸碎!”
轟——
他披著一身沉重的盔甲倒在地上,徹底失去了聲息。
……
紅發的姑娘神色狐疑地坐在桌邊展開信紙,她看著信紙,嚴肅的神色緩緩舒展。
她反複將信看了幾遍,合上信紙,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那姑娘還平平安安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她用手抵著額頭,低聲喃喃道:“太好了。她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見著這信便像是時時刻刻壓在身上的大石都卸去了。
自從回到帝國,她就日夜錘煉劍術。
聽說巨龍莊園發生了一場變故,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情。
傳言中巨龍在婚禮上晉位為新神,成為了巨龍一族至今為止唯一的神明,其他巨龍聞訊趕往巨龍莊園。
但那裡已經變成了一片空蕩蕩的廢墟。
巨龍不知去向。
沒人提到那莊園中藏著一個女孩,也無人在意巨龍的新娘去了哪裡。
婚禮上發生的一切變成了謎。
她隻能拚了命,近乎自虐的錘煉劍術,離開王宮,離開安全舒適的房間,她進入酒館,甚至是離開王城遠行。
她在各種各樣的地方拚命結交著各種各樣的朋友。
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她都一樣努力經營,期望能夠織出一張足夠靈敏的社交網,替她傳回關於那個少女的隻言片語。
這使她顯得更加離經叛道了,王室將她視為恥辱。
但那些阿爾吉娜都不在乎。
就算她什麼都不做,老老實實的蹲在王庭賞花喝茶,曾經被巨龍搶走這件事就足以構成在父母和那些貴族眼中她一生中無法磨滅的恥辱。
如果說在被巨龍劫走之前,她尚且對於王室心存眷戀,對於父母抱有期待。
那麼在巨龍莊園時,因為父親毫不留情的放棄她,甚至任由哈羅爾帝國的使者肆意羞辱她時。
她就已經對所謂的父親徹底磨滅了最後一絲幻想。
阿爾吉娜一直記得,在必死的絕境中是誰用自己的自由為她換取了一線生機。
自己還欠了那個少女一條命。
這件事始終扯動著她的心,她迫切的想要去戰勝巨龍,解救那個年輕又脆弱,在絕境中仍然會微笑的女孩。
這件事幾乎變成了她的執念。
這封信解除了她的執念,讓她感到不可思議又茅塞頓開。
魔法,外貌,這些東西都無法定義一個人是否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