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嬴政的問話，北辰微微一笑，隨後便取出了筆墨，在一張乾淨的秦紙之上作出了一幅畫。
那畫中有著一片廣闊的江河，河上有著一葉扁舟，木舟之上有著一個正在努力劃船的人。
嬴政見此，挑了挑眉問道“此圖何解？”
北辰開口道“君為人、臣似舟、民若水。”
他的這幅畫中所透漏出的意味與之前的那名考生截然不同。
前者強調的是君權，君王可以掌控臣民，為己所用。無論是大臣還是百姓在其手中都沒有反抗的權力。
而北辰卻將臣子比作了舟，君王比作是舟上的人。
雖然看上去是人在駕馭著舟，但實際上卻是舟在承載著人，舟無人駕馭便會四處漂泊，漫無目的。而人要是沒有了舟也將無法渡河，寸步難行。
所以在他看來，君與臣不僅僅是屬從，更是合作關係，隻有同心協力方能抵達對岸。
至於最不起眼的百姓，在北辰的眼中卻是最為強大的。
表麵上誰是出於最下層，無論是誰都可以淩駕其上，但那是在水麵平靜的情況下。
如果有一天突然翻湧起水浪的話，那麼無論是舟還是舟上的人，都會有著傾覆的危險。
當人身處高位之時很容易會忽視看似渺小的東西，但正是最下層最基礎的東西往往才是真正重要的。
就像是房子的地基一樣，雖然地基埋在地下，但若是地基不穩，再華麗的高樓也不過是過眼雲煙，無法長久屹立，說塌就塌了。
水可以包容一切，承載一切，但卻也能夠隨時將壓在身上的船隻給掀翻。
就如同後世的魏征勸諫唐太宗的那樣“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而今天，北辰想要表達的意思也差不多，希望對方可以多關注一下下層的人。
嬴政是一個很自信，也很有抱負的一個人，總想要爬到更高的地方。
這種奮進的精神是好的，但這樣的人往往會忽視腳下，隻顧著自己往前跑也不管其他人能不能跟上。
若是繼續這樣下去，遲早會埋下隱患。
聽到北辰的一番話，嬴政看著那副畫，沉默了幾息，隨後說道“北辰乃是道家之人，卻沒想到你對於儒家教義也頗有涉獵。”
說到這裡，他將目光挪到對方身上，接著道“魯哀公曾問於孔子，曰
“寡人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寡人未嘗知哀也，未嘗知憂也，未嘗知勞也，未嘗知懼也，未嘗知危也。”
孔子答“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君以此思危，則危將焉而不至矣？”
“當初魯哀公不知何為危，所以才詢問孔子。而孔子則將民比作水，君王比作舟，舟行水上隨時都有可能傾覆，這便是危機。此言與你畫中的意思到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嬴政看著北辰道“然，朕亦乃不知危亡之人？”
聞言，北辰回道“陛下遠勝於魯哀公，所以他都能夠明白的事情，您自然也應該清楚。”
聽到這話，嬴政也沒有再說什麼，在看了一眼對方之後站起了身子，然後又用手指點了點之前的那副男子提水的畫，開口道“此人，本屆科舉第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