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覺寒再次打開窗,從自己的房間翻到了唐言的陽台上,隔著一扇拉上窗簾的玻璃門注視著裡麵。
他的小殿下這麼聰明,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的,對不對?
唐言坐在了自己的書桌麵前,點著小燈,看著自己的計劃本,確實想明白了裴覺寒剛才的那一番話。
他的蘇宋景哥哥要他離裴覺寒遠一點,一定是知道了什麼了。
唐言仔細回想,確實自己有幾次使喚裴覺寒沒有避著蘇宋景。
蘇宋景哥哥不會罵他,也不會告他的狀,但他可能就是通過這種方式,給他警醒。
唐言看著自己的小本子,在“父母麵前裝作和諧友善”的那一欄裡麵,加上了蘇宋景的名字。
看來以後,在蘇宋景和大哥麵前,也不得不小心一點了。
唐言苦惱地想到,果然還是周默夠兄弟,自己什麼計劃都能和他講。
要是段昭在這裡就好了,他的貼身暗衛。
要是段昭在,不僅什麼計劃都可以和他講,他甚至都可以不需要自己動手。
唐言想起對方,神情一下子就落寞下來,拿著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他歎了一口氣,但現在最要緊的就是,他今天晚上該怎麼睡覺。
明天爸爸媽媽和大哥都有工作,他不方便去打擾。
唐言首先是找了周默聊天,但對方今天才參加完這種正式的宴會,十分的勞累,還沒有聊上幾句,就消失不見了。
唐言推測他大抵是不小心睡著了。
然後唐言可憐巴巴地再去私戳群裡麵的每一個人,所有人幾乎都是聊了兩三句,就去睡覺了。
唐言看著自己的手機漸漸暗下去再到瞬間關機的時候,頓時一股無法言喻的恐慌籠罩在了唐言的頭上。
他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他說的話沒有人能聽見。
——他的存在沒有人能看見。
唐言想要站起來到床邊上去給手機充電,但巨大的恐慌感讓他眼前閃過一幀又一幀黑暗、腥紅的畫麵。
黑暗寂靜的夜晚,哭啞了嗓子都無人回應的院落,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在他眼前倒下……
還有無人問津的屍體,在大樹底下獨自腐爛……
他眼前發黑,不小心被凳子絆了一下,一下子跌倒,脫離了書桌台燈的光亮範圍。
凳子的聲音在房間裡麵回向,可除了這個,四周沒有一點聲音。
他坐在地上,呆呆的,雙目失焦。
他看不見,聽不見——
他想喊人,喊他的爸爸、媽媽、大哥,但唇瓣顫蠕了幾下,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接著,唐言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像是連將氧氣吸入體內都無法做到。
他的大腦很快就開始缺氧。
唐言緩緩眨了一下眼睛,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就從眼眶滾落。
“……好可憐。”
一道歎息從唐言的身後的頭頂落下。
好熟悉。
唐言愣住了。
好像……那個人同他的初見,也是這樣一句話。
唐言的眼前再次有畫麵閃過,但此時已經不是那陰暗破敗的冷宮小院,而是金碧輝煌的寢宮。
有個身穿象征著最高權威玄色華服,卻不是他那個沉迷酒色的帝王父親,正在似笑非笑看著他。
那是攝政王,他第一次見。
是他把他帶離了那個地方。
熾熱的手掌捂住了唐言的眼睛,讓那本來還能感知到微弱光線的眼睛變得真正什麼都看不見了。
唐言感覺到自己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但他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清。
他不知道那是誰,但他感受到那懷抱的溫暖,急促的呼吸便開始逐漸平複下來。
有人的……
有人在看著他。
有人在聽著他。
有人在抱著他。
他不會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死去。
“嗚……”唐言失聲的喉嚨終於發出第一聲嗚咽。
對方將唐言抱得很緊,像是要融進血肉裡,而唐言呆呆愣愣的,也完全不掙紮。
誰都好。
看著他,聽著他,說著他,想著他……
彆讓他一個人。
唐言不知道什麼時候恢複視覺和聽覺的,但在那之前,他已經睡著了。
當二天醒來,已經晨曦破曉,唐言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
記憶回籠,唐言猛然驚醒,發現自己的腰間還緊緊錮著一條手臂。
他轉過頭,便對上了裴覺寒還在熟睡的麵孔。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