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是在各種逢迎老爺子裡揭過了這天。
第二天清晨太陽剛升起,塗南已經起床好幾個小時。
老宅裡的客房擺的是老式的木板床,枕頭略硬,她睡了一夜感覺有些落枕,一邊揉後頸一邊走,經過石青臨房外,聽見他正在打電話。
他說的是英文,塗南是第一次聽他說英文,又低又沉的語調,聽起來仿佛是外國電影裡的對白。她不禁站著多聽了一會兒。
門忽然從裡拉開,石青臨看到是她才笑了笑,“還以為是老爺子呢,你來得正好,幫我看著點,我要回個電話給安佩,她催一夜了。”
老爺子不準他碰手機,昨天在他房裡盯了大半夜才走,到現在他才有機會忙工作。
塗南隨口問:“怎麼幫你看?”
“注意著點老爺子就行了。”石青臨已經撥通了電話,那頭頓時傳出安佩高分貝的話音。
塗南等於替他擋在了門外,臉正好對著他的脖子,他可能剛起床,襯衫還沒扣好,露出一片胸口,緊實的肌理感,似繃緊的緞子。
她晃了晃眼,看夠了,才慢慢轉過頭。
遠遠的,石敬年已出來了,一邊朝這兒走一邊甩胳膊做著打太極的動作。
塗南心想怪不得一把年紀了身體還這麼好。
她輕咳一聲,提醒石青臨。
石青臨工作時專注,眼神隻落在她額角,聽到這一聲馬上收神,三兩句掛了電話。
“南南!”石敬年已經到了跟前,跟沒看見石青臨似的,朝塗南招招手,“來,跟我來。”
塗南看一眼石青臨,快步跟上去。
一路走到廳堂裡,塗南看見桌上擺著隻藤條箱子,看起來好像有些年頭了。
石敬年摸摸那隻箱子,像摸寶貝,“打開看看。”
塗南依言打開,裡麵全是顏料,一份一份分門彆類地放著,上麵都標好了名字。
“這些本來都是我藏著做念想的,本以為用不上了,沒想到就遇到了你,這也是緣分啊。”石敬年笑眯眯地說:“我知道你們有用處,都拿去吧。”
塗南小心翻了翻,基本上她需要的顏色都涵蓋了,老爺子的確細心。
“您磨這些費了不少功夫吧?”
“現在不比當初,隻能斷斷續續地磨了,磨了好幾年。”
塗南看他說話時揉著手腕,猜想是落下了腱鞘炎,她知道乾手上吃力活兒的都可能落下這個職業病,忍不住問:“這麼多年您怎麼不找個徒弟?”
石敬年歎氣:“誰吃得下那個苦啊,我本來想把這手藝傳給石青他爸,可他爸當年一心下海。後來又想傳給石青,他打小就沒這個興趣,我也不好強迫,就這麼算了。不過話說回來,要沒他倆賺錢,我也買不到那麼多好礦石回來。如今好多顏料都是機器生產了,出不來那個味兒了。”說到這兒老爺子臉色又好起來,“所以我才喜歡你呀,顏料啊壁畫啊,這些都是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總得有人往下傳不是。”
塗南點頭,“是。”老爺子是真正有風骨的人,她卻已經不乾臨摹了,半分也比不上。
石敬年卻是越說越高興,神神秘秘地道:“我手上還有塊上好的青金石,高價從阿富汗進口來的,改天磨出來給你,以後你想要什麼顏料就來找我,爺爺都給你備著。”
這一腔盛情,塗南簡直有點受寵若驚了。
※※※
太陽升到半空時,塗南拎著那隻藤條箱子坐到車上。
石青臨還在跟老爺子告彆,他這個人分秒必爭,拿到顏料就再也待不住了。
沒一會兒,塗南看見他從大門裡走了出來,石敬年拿著拐站在門口,“記著你說的啊,以後常回來。”
石青臨說:“記著了。”
“帶南南一起來。”
“沒問題。”
塗南手指在喇叭上摁了一下,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石青臨看了過來。
她看著他,眼神不言而喻。
沒問題?誰說的沒問題?欺騙了老爺子她已經很內疚了。
石青臨看她一眼,什麼也沒說,回過頭繼續跟老爺子說話。
“好了好了,都催你了,快去吧。”石敬年會錯了意,笑嗬嗬地衝塗南揮揮手,背著手進門去了。
塗南也跟他揮了揮手,轉頭時石青臨已經坐上了車。
“我們家老爺子還是心軟,說著整我們,其實一早就給你準備好了。”他發動車時說。
塗南瞥他一眼,又盯著窗外前路,忽然問:“你是不是什麼項目都敢這麼糊弄你們家老爺子?”
石青臨握著方向盤笑起來,“不敢。”
這個項目應該是他做遊戲以來最上心的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