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臨:想。
他配合地答複,心也被她弄得輕鬆下來,這些天沒輕鬆過,看到這些字,想到她狀態是高興的,人才輕鬆。
南:那我給你送來。
儘管知道是在逗他,他還是揚起了嘴角,在想這女人有時候真是可愛,怎麼落他手裡的。
旁邊有人走近,他沒看,眼裡隻有手機,忽然聽到女人的聲音說:“先生,您點的茶到了。”
頭一下抬起來,他看著麵前的人,眉頭輕輕動一下。
塗南站在他麵前,穿著白色羽絨服,頭發紮在腦後,領口圍了條米色的圍巾,臉被襯得瘦,下巴尖尖的。她的手裡,端著杯情人草。
他居然空了幾秒,心情像在這短短的幾秒鐘裡轉了幾個彎,換隻手拿手機,那隻手攏了下嘴,眼睛盯著她,像是在確認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真的是她,居然一聲不響地就回來了。
“放下。”他終於說。
塗南把杯子放下,手剛離開杯子,被他抓住了,人被拉到他身邊。
他感覺到了她身上的寒氣,羽絨服還沒被室內的暖氣烘熱,“剛來的?怎麼不叫我去接你?”
“想給你個驚喜。”
他笑了,確實夠驚喜的。“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他又問。
“方阮告訴我的。”她指一下櫃台。
之前那頓飯吃的不在狀態,方阮在手機上把他知道的全都告訴她了。她再也吃不下,找了個借口就要回城。方雪梅知道她心思,鼓勵她回來,還讓方阮送她,塗庚山也沒說什麼。方阮開著車載著她直奔網咖,她才知道他在這兒待著。
石青臨朝那兒看一眼,方阮遠遠跟他揮一下手,算是打了招呼,笑得訕訕的。
他收回視線,手一伸,拖過一張沙發椅,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塗南趁機細細打量他,他身上穿著黑色的長領毛衣,不嫌冷地把袖口拉到了臂彎,臉沒變,神情也沒變。
就好像什麼都還一樣。
茶在往外冒熱氣,石青臨趁涼之前端起來喝了一口,看看她,“我這也太好命了,女朋友回來沒去接,被抓包在網咖,還送茶給我喝。”
塗南聽著他的玩笑,不知該說什麼,笑一下。
電腦屏幕上原本是密密麻麻的代碼,石青臨還開著遊戲界麵,他把代碼打包壓縮,拷進盤裡,準備關掉遊戲,她攔住,“沒關係,再玩兒會兒吧。”
“一起?”
她搖頭,“就想看你玩兒。”
石青臨壓一下她羽絨服的衣領,感覺像在抱她,轉頭又在電腦上登了個賬號上來,塗南記得,那是她走之前他建的號,屏幕上兩個號挨在一起,一個ID石青的劍客,一個ID南的魅影。
他敲著鍵盤,突發奇想,問她要不要建個工會。
塗南不明白什麼是工會,他給她解釋,就是幫會,領地,勢力,就那個意思。
“建成了你就是會長?”她問。
“當然。”
“那我是什麼?”
石青臨看她一眼,“我是會長,你說你是什麼?”
她想一下,“副會長吧。”
“行吧,你說的,那會長夫人就給彆人當了。”
“那不建了。”她淡淡說。
石青臨又被她逗笑,在這裡坐了快一天,什麼都沒意思,見到她笑就沒停過。他真不建了,她說不建就不建了。
“給你看個有意思的。”他又敲著鍵盤,不知道乾了什麼,兩個號上冒出微微的金光,頭頂閃出一行提示:恭喜“石青”俠士與“南”女俠結契成功。
隨之魅影被停去彆處,周圍一堆紅名怪,很快對她發起攻擊,魅影的血量不斷減少,就快見底,身邊閃現出俠客的身影,瞬間她血量回滿,劍客的血量卻見了底,像是互換了血條。
“這怎麼回事?”塗南聲輕輕的,眼睛卻睜大了。
“新玩兒法,隻要兩個玩家互相結契,在一方生死關頭,另一方會得到提示,可以瞬間傳送到對方身邊,甚至為對方互換生命,作為交換,攻擊力會提升。”他說完演示了一下,劍客幾乎幾招就把紅名怪給全秒了,又說:“為新資料片探索壁畫開發的。”來源他沒說,是她那次差點出意外,他回來後就做了這個,在忙著見投資方的間隙裡,熬夜趕了出來。
“嗯。”塗南手指勾在他毛衣袖口,沒意識到一樣,指甲輕輕刮著毛線的邊。
石青臨在她不安分的手指上捏了一下,才沒一會兒,已經不想冷落了她,“不玩兒了,走吧。”
他的大衣擱在了櫃台,點了結賬,起身去拿。
遊戲沒退,塗南在機子被關掉的延遲前,看了眼裡麵的世界頻道。
[世界]玩家一:老這些玩法早就不新鮮了,說好的新資料片呢?
[世界]玩家二:就是,發布會上說的那麼好,白期待了。
[世界]玩家三:看那公告,這遊戲不會要涼了吧……
幾行字一閃而過,她掃了一眼右上角的公告區,隻看到一句:新資料片將再次延後。
機子關了,沒看到詳細。
方阮在飯桌上用手機告訴她,新資料片一推再推,這次發了公告,沒說上線日期,公司隻有道歉,也沒說原因。
她想,原因不是沒有,恐怕是不能對外說明。
※※※
方阮把他們送出網咖,寒暄兩句,回去繼續站櫃台,話不敢多說,可能是因為之前跟塗南說太多了。
外麵很冷,塗南主動牽了石青臨的手,被他握著收進大衣口袋裡,一起往前走。她一邊走,一邊玩他的手指,五指穿進他指間,成了十指相扣。
“我沒開車,坐地鐵吧。”他說。
她“嗯”一聲,跟他去地鐵站。
在閘口外,塗南以為他會去買單程票,卻見他從口袋裡掏出了張地鐵卡,“剛辦的。”他揚一下那卡,笑著說。
她低頭輕輕吸口氣,抬起頭來刷卡進站,回應說:“真會過日子。”
他笑得更深,手又伸過來,和她牽住了。
列車還沒來,在站台上等的時候,石青臨告訴塗南,他最近陪老爺子過年,在他那兒住幾天,人不在家,怕她去摸個空。
她問老爺子身體好嗎,他說好,反過來又問她爸身體好嗎,她點頭,問完兩個人互相笑,這次分開可不算久,可怎麼就搞得那麼陌生似的,一板一眼了都。
車門開了,一群人湧下來,石青臨摟住塗南,身高優勢明顯,把人群隔開了,等客下完,帶著她上了車。
旁邊有個座,他讓塗南坐,塗南讓給了彆人,跟他一起在門邊站著。
地鐵上暖氣開的足,過了隧道有一段露天的輕軌,玻璃上很快蒸發出水霧。塗南手指點在上麵,輕輕地描畫,寫了個石字,又寫了個青,眼睛抬起來,男人正盯著她,她抿著唇,又一點點把字抹去。
旁邊撐著他一隻手,有他在旁邊站著,她幾乎被隔絕在了一個單獨的空間裡。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說:“乾什麼呢,是不是在玩兒我?”
其實是被她撩到了。這女人平時不乾什麼,乾起來,一點小舉動在他眼裡都有加倍的效果。
塗南看他一眼,不做聲,手指在水霧消去前反反複複寫他的名字,寫了抹,抹了再寫。
石青臨目光落在她側臉,她的耳垂很紅,不知道是凍紅的,還是被他的語氣弄紅的,明明看著是個冷淡的人,到處都敏感的很,他體諒她,拉一下她的衣領,幫她遮住了。
“回來多久?”
“彆問,”她說:“我暫時哪兒也不去了。”
這話怎麼就說的那麼認真。石青臨撥開她眼前的劉海,看她的眼睛,心裡沉沉浮浮。
從見到她那刻起就沒停過,現在的他,麵上和心裡,根本不在一個狀態。
車又進了隧道,塗南的手指離開了玻璃。
石青臨抓著她的手,蹭掉了她手指上的水跡。
她又捉到他的手指,把玩著,他的手她今天碰不夠一樣,想的全是這是雙製作人的手,剛剛碰過鍵盤和鼠標,在她麵前演示過新玩法,也摟了她,牽了她。
那隻手拉她一下,順便也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在想什麼,一路都在出神。”
“你呢,在想什麼?”她反問。
石青臨打趣:“我在想,你回來,怎麼不是玩兒我的名字就是玩兒我的手。”
“嗯,我就為這個回來的。”她故意說。
他笑了,人靠在扶手上,由著她擺弄自己的手。
就這麼一路,也不膩,隻是心裡仍然在想著彆的。他時不時看她的臉,事情不能再這麼掖著。
車進了站。
塗南下了車,石青臨跟下來。
站台上,很多人離開,沒多久就空了,他們沒走,還站著。
塗南在看對麵,列車行駛過後,軌道旁的隧道牆壁上,廣告牌裡貼的是新春促銷內容,她記得她走之前,還有很多站牌上打的是《劍飛天》的廣告。
她轉過頭,去看石青臨,他正看著她,彼此視線撞個正著。
“我一直在想,該怎麼跟你說。”他笑一下。
塗南說:“我知道了。”
方阮知道的不多,但安佩知道,她沒告訴他,在去網咖的路上,她聯係過了安佩。
安佩後知後覺,那天石青臨宣布的不是下班,是拒絕了投資方的意思,新資料片上不了了,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上。幾個億投資的項目,資金斷了,運營不了,徹底停擺。就是公司現在的情形,也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石青臨已經猜到了點,也好,她知道了,不用他親口說出來,他會好受很多。
何況跟薛誠有關,他也說不出口。
少年時起的情分,在他問出那句還是不是他兄弟的時候,得到的回答卻是:我當不起你兄弟。
項目停了,兄弟情分沒了,人從高處到低處,其實也容易得很,一個跟頭就下來了。
“會反悔嗎?”他喉結滾一下,臉上卻還有笑,“你找的這個男朋友,差不多就要一無所有了。”
“那我算什麼?”塗南忽然問,兩手的手指拽住了他的大衣,“你那裡,都不算上我麼?”
怎麼能說一無所有,他不是還有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