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南拿出手機,搜了一下路線和交通,並沒有像跟她說的那樣返回,而是去了坐大巴的地方。
大巴從紐約出發,目的地是新澤西州。
車上,她坐在最後一排,挨著窗戶,旁邊坐著的,恰好是個華裔男青年。
看到她同樣是東方麵孔,男青年用中文搭訕了兩句,不過說的不太好,似乎夾雜著潮汕一帶的口音,塗南不能完全聽懂,隻能勉強聽出個大概是在問她是不是一個人,打算去哪兒。
她回答說:要去男朋友的母校看看。
男青年瞬間失望,原來有男朋友了啊,接著又問她男朋友人呢?
她說在國內。
對方頓時感慨這是一場艱苦的異地戀。
塗南解釋,不是那麼回事,她也是要回去的,隻是暫時因為工作才出國一趟,很快就會回到他身邊。
男青年明白了,笑出一口白牙,不好意思再勾搭她,拿出手機玩遊戲。
塗南看了一眼,居然是《劍飛天》的手遊版,就是應和新資料片推出來的,沒想到都傳播得這麼廣了。
她順口問了句這遊戲怎麼樣。
男青年晃一下手機,說還不錯,他身邊的朋友也在玩,裡麵那些古老的壁畫很有意思,來自那個跟他有淵源的神秘東方國度。
塗南告訴他,她男朋友聽到他這麼說會很高興的。
對方可能以為她的男友也玩這個,是遇到了同好,也可能是出於禮貌,送給她一句祝福:希望你們早日修成正果。
這四個字倒是說得挺標準的。
塗南多想告訴石青臨,美國居然也有人在玩他的遊戲了,甚至還給了他們這麼美好的祝福,可想起他應該睡著了,還是忍住了。
※※※
如願地到了地點。
本來塗南沒有這個念頭,可石青臨提到了,她就想來了。
於是,整整一個下午,她都在四處閒逛,在學校裡走著,一路上想著這裡是不是石青臨也一樣走過,仿佛把他曾經的經曆也體味了一遍一樣。然後又想,他在美國生活了那麼多年,肯定還有很多地方是她沒去過的,這裡也不過就是個縮影罷了。
但是也夠了,這一個下午的休息時間耗在這裡也值得。
逛累了,塗南買了瓶水,坐在噴泉旁休息。
因為對外開放,一路上經常能遇到世界各地過來的遊客,也有不少就是從國內來的。其他人都是成群結隊的,或者就是出雙入對的情侶,而她就獨自一個人在這兒遊覽,居然也不膩,就因為這地方跟他有關。
她拿著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最後選擇了一張看起來毫不起眼的角落,任誰也看不出是什麼地方,編輯了一條狀態,發到了朋友圈裡:在這裡。
等她喝了兩口水,再點開微信,發現有人點了讚。
不是石青臨是誰。
逛到現在,國內也就才早上六點,他居然這麼早就醒了?
她發微信過去——
塗南:知道我在哪兒嗎?
一股腦把拍的照片全都貼過去。
石青:自己去了?
塗南:沒錯。
石青:感覺怎麼樣?
塗南:好像到處都是你。
那頭停頓了兩三秒才回過來。
石青: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會說情話。
塗南不覺得是情話,心裡確實就是這個感覺,是事實。
石青:你現在在哪兒?
她站起來,把自己坐著的地方拍張照片發給他。
石青:往右邊走,有一片草坪,順著數到第三棵樹,站到樹下麵,拍張照。
她覺得挺有趣的,順著他的指引去找,真看到一片草坪,找到那棵樹,請了一個坐在旁邊休息的白人姑娘幫她拍了一張。
把照片發過去,等著他的反應。
過了一會兒,他回過來說:離得有點近了,退遠點拍。
她不清楚他想乾什麼,又請白人姑娘幫忙,重拍了一張發給他。
石青:這次差不多了。
他回過來一張照片。
塗南點開,是他自己的照片,頭發剪得很短,穿著白T恤牛仔褲,雪白的板鞋,比現在要青澀許多。角度和她那張不是完全一樣,但很接近,能一眼看出來就是在一個地方拍的,也是在這棵樹下麵。
石青:我這兒還有很多你沒去過的地方,以後都帶你去。
塗南心裡被這行字填滿了,又綿又軟。她漸漸發現這男人總能在恰當的時候說出些動人的話來,跟他談戀愛,恐怕永遠都不會有新鮮勁過去的時候。
草坪外停著輛車,裡麵飄出音樂來,旋律很熟悉,可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
When You Say Nothing At All……
她正好想著該回他什麼,按了語音錄下來,發過去。
塗南:聽聽看這是什麼歌?
大概五六秒,他發過來一首歌的分享鏈接。
歌名就是她聽到的那句:一切儘在不言中。
她忽然覺得,可真應景。
……
這一趟心滿意足。
後來回去的路上,塗南開始反過來被他催著休息了。
她答應了,塞著耳機,反反複複地聽那首他分享的歌,一邊翻著微信,才發現他在收到她那張照片後竟然還發了條朋友圈,已經是半個小時前的事了。
內容沒有一個字,隻是一支玫瑰的表情,下麵就是他的那張舊照和她剛拍的那張照片。
鏡頭裡,他站在樹的左邊,她卻是在右邊站著的,並排放在一起就像是一左一右,隔了個時空在一處交彙了。
下麵有安佩的留言:難得見石總您秀一回恩愛,這什麼意思啊,二位的結婚照嗎?
石青臨在下麵回複她:你跟方阮的事怎麼樣了?
這一句很有威力,安佩直接回了他三個[再見]。
塗南忍不住切回去問他:發這個乾什麼?
石青:想發就發了,我們倆腰上的紋身都沒發,怕什麼。
發的是文字,可能想象出他說這話的樣子。她把垂下來的劉海撩到耳後,忍不住笑了,這人張揚的勁頭一出來,怎麼可能攔得住。
乾脆返回去,給那條朋友圈點了個讚。
耳朵裡,歌聲一直在循環,短時間內,可能聽不膩了。
※※※
國內這邊,石青臨又叮囑一遍塗南要好好休息,推開車門,從車裡下去。
他今天起得這麼早,是因為老爺子隔了這麼久,終於找機會跑去了區縣裡,一大早就電話消息地告訴他,把他給催醒了。
塗南不在,他原本想自己還是應該出個麵的,結果老爺子又不讓,這件事老人家非要自己出麵。
石青臨也就隨他們去了,其實他們長輩之間見了麵到底怎麼樣,並不會妨礙他跟塗南,所以也無所謂。
睡了幾個小時起來,被她那突來的一出弄得到現在心裡也不平靜,如果可以,他真想現在就飛過去找她。可惜不行,今天約好了要接受個采訪,已經在公司裡等著他了。
今年的遊戲產業年會提早辦了,《劍飛天》去年沒能拿到的獎,今年拿到了,采訪就是衝這個來的。
獎杯是給製作人的,但他沒拿回去,早就放去了塗南的家裡,他的榮譽都是屬於她的。
進了公司,一層大廳的電子屏上一直在播新資料片的片頭,塗南的名字總會挨著他的名字跳出來,他每次經過都會多看一眼。
安佩匆匆小跑過來,差點衝撞到他,他沒在意,目光收回來,伸手替她按了電梯鍵。
她瞄瞄他,沒好意思再提照片的事,意有所指地說:“石總心情不錯啊。”
何止今天不錯,這戀愛談的,簡直每天都不錯。
石青臨沒接話,在想其他事,想著他和塗南的名字以後還該一起出現在彆的地方,一直連在一起。
其實要給她的東西又何止是一個獎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