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組員說:“當然是啊,考察完這裡麵的壁畫咱們就回去休假了,怎麼著,有人問你啊?”
“是。”塗南想起來了,她跟石青臨提過的。
拿到那支筆的那天徐懷宣布的。她把筆拍了照片發給了石青臨,順帶著提了一下,沒想到他記得這麼清楚,她還以為他記得的就隻有她拿到了徐懷的筆這件大事了。
女組員笑著小聲八卦:“男朋友問的吧,正在家裡等你吧?”
“應該不可能。”塗南跟著笑一下,“他現在遠著呢。”
石青臨去了美國,說來好笑,就在她回來沒兩天,他隨後也去了。這次去,是因為《劍飛天》被提名了世界級的全球大獎。
那天她把拿到徐懷筆的消息告訴他時,她緊接著就收到了他這個消息。
他說: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了,說不定我也快了。
塗南打心裡替他高興,他的目標一直都很高,現在,一點點地在接近了。
隨即靈光一現想起什麼,進洞窟前她又掏出手機,覺得已經知道答案了。
塗南:今天是宣布得獎名單的日子是不是?
回完來不及等回複,怕耽誤工作,手機調成靜音,進了洞窟。
……
大家都是老手,又心急早點回去,幾個洞窟考察得很快。
中途休息時,組員們都或站或坐地在窟外喝水說話。
塗南從洞窟裡最後一個出來,第一時間拿出手機,洞窟裡沒有信號,到了外麵有了,石青臨果然已經回複過來了。
石青:今天是你回到我身邊的日子。
她咬一下唇,心裡就像有個羽毛在輕輕地刮,又麻又癢。
沒想到竟然真是指她回去的事,他不說回去,偏偏說回他身邊,換個說法,感覺都不一樣了。
塗南:嗯,就快出發了。
“塗南,走了,”有人看見她在看手機,叫她一聲,打趣說:“趕緊忙完回去呀,不怕你男朋友等得急啊?”
其他人一起跟著笑起來。
塗南剛跟上去,手機震一下。
她低頭看一眼,是他發來的定位,她以為是他發錯了,雖然點了進去,心裡想的卻是等會兒就退出來嘲笑他。
然後猛然的,她跑到邊沿,從高處遠遠地望了出去。
從這個位置,能望見遠處的雪山,附近的景區,還有外麵那一條,從雪山下,一路蜿蜒而來的國道公路。公路與這裡的石窟群間隔的,卻是一片無人荒涼的大地。
一輛車從遠處開過來,拖著塵煙,往她的方向疾馳。
手機上,定位的兩個點在越靠越近。
直到,那輛車的車窗降下,顛簸不停中,裡麵探出了男人的臉。
遙遙一眼,無法看清,但塗南已經頭也不回地下去了。
等組員們注意到她沒跟上來,找過去時,才發現她早已在下方,出了石窟群的圍欄,往更遠的地方跑了過去。
塵煙過處,車停住了。一個男人從車裡下來,大步走來,一邊走,一邊迎著風,張開雙臂。
塗南迎麵撲了上去,跟他緊緊抱在一起,摟著他的脖子,雙腳離了地,甚至被他抱著原地轉了好幾圈。
“天呐,那是塗南?”有人感慨:“想不到她還有這麼熱情的時候啊……”
肖昀從人群當中看過去,看著那抱在一起的一雙人,沒有半點言語。
原來她不是薄情,也會熱情,隻是要看對誰。
※※※
塗南跑得太快,人還在劇烈地喘氣,哪怕已經在石青臨的懷裡,仍然難以置信。
他居然就這麼一聲不吭地跑這兒來了。
可又不得不相信,因為這就是這男人會做的事。
石青臨身上隻穿著一件襯衫,袖口還挽了起來,風衣脫了扔在那輛租來的舊吉普裡,可他身上半點不冷,抱著她,是再真實不過的觸感。
“我以為你還沒回來呢,”她舍不得鬆開手,兩隻手搭在他肩上,看他的臉,“怎麼說來就來了?”
“不驚喜嗎?”石青臨握著她的兩隻手,把她的兩條手臂從脖子上拿下來,順勢拿到麵前親一口,“我來接你。”
怎麼可能不驚喜,塗南到現在心口還在一下一下地狂跳。她手滑下去,抓住他的手,拉一下,“先過去,等會兒就跟你走。”
到這時候才注意到遠處石窟群高處那些人在看他們,她多少有點不好意思,猜想他們肯定很驚訝,剛才那一刻自己的反應,似乎像是剛剛陷入熱戀的人才會有的一樣。
她像是要轉移注意力似的,問石青臨:“你的遊戲,得到獎了嗎?”
“猜猜看呢。”他說,故意沒告訴她其實名單就是要在今天宣布。頒獎典禮是在舊金山,他讓安佩頂替他在那兒參加,提前訂了回程的機票,然後就直奔這裡。
對他而言,重要的是獲得認可,而不一定非要享受那個萬眾矚目的時刻。這個時候,他覺得他應該在這裡,和她在一起,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想做。
“猜不到。”塗南說,一邊不動聲色地看了看他的側臉,看到他下頜線一條明朗又漂亮的線條,拿不準結果。想說得到了,可又擔心萬一就出了個萬一,讓他失落了就不好了。
“如果沒有得到怎麼辦?”石青臨忽然問,看著她,臉色看似認真,又似揶揄。
塗南聽他這麼問,反而放開了,平靜地說:“那大不了,我再跟你合作一次,或許還能再做出下一個新資料片來。”
石青臨笑,“隻合作一次怎麼夠,你跟我怎麼著也得合作一輩子吧。”
她看看他,心裡想著,有時候真恨不得把他嘴巴捂起來,這人怎麼說什麼都像是在給她灌迷魂湯呢。
……
組員們還算識趣,等他們回到石窟群那裡,基本上都已經散了。剩下的洞窟不多,留了兩個給塗南單獨考察,不妨礙他們。
塗南走到最後一個洞窟那裡,這裡沒路,是文物工作者修了個扶梯在旁邊,才能順利上下,最後一個窟在下麵。
石青臨朝下看了一眼,說:“我在這兒等你。”
塗南還以為他會跟自己一起下去的,不過也沒關係,她一個人反而更快點,“嗯,我儘快出來。”
她踩著扶梯慢慢下去,從口袋裡掏出紙筆,進了洞窟。
石青臨沒有在原地等,走開了一下,在這人跡罕至的古老石窟群外,幾乎沒有路,他坎坎坷坷地走了一段,又走一段,一隻手收在西褲的口袋裡,摸著什麼,始終沒拿出來。
感覺,腳下走的路,如同是走過了自己過往的人生。
很快,塗南從洞窟裡出來了,沒有看見石青臨,她找了一圈,才發現他在很遠的地方站著,一直看著她這裡。
接著他往這裡走來。
她抓著扶梯往上爬,快到上麵時,他蹲在那裡,朝她伸出了手。
塗南把左手遞給他,他抓著,卻沒有拉她上去,手指上,多了樣東西,忽的微微一沉。
心裡像被什麼輕輕戳了一下,她看過去,那隻手已被他整個握在手心裡。他看著她,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認真,“給你三秒,不拿下來,我就當你同意了。”
風吹著塗南的發絲,眼睫,她眨了一下眼,又眨一下,喉嚨也跟著動了兩下,忽然看他一眼,手想往外抽。
石青臨一把握緊了,沒抽動。
她轉過頭,沒忍住,笑了一下,又轉回來看著他,“我手上有汗,想擦掉。”
他笑了,知道她是故意的,“我幫你擦。”說著攤開她的掌心,擦了兩下,然後抓緊了,一用力,把她拉了上去。
兩人往回走,路上,那隻手一直被他牽著。
“戶口本我已經從你爸那裡拿了,我的隨身帶著,”石青臨邊走邊說:“現在回去,民政局說不定還沒關門。”
塗南說:“哪有你這樣的,讓人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他笑起來,“那改天重新求一次,到時候我一定提前告訴你。”
塗南也被他弄笑了,低下頭,看了眼手指,無名指上,戒指正合尺寸,環得分毫不差。
看起來隨意,但這一個戒指還是露了底,他分明是早就精細的計劃過了。
“你怎麼會買的這麼合適的?”
“回去再告訴你,”他說:“石太太。”
天和地是靜默的,隻有他們,牽著手,一直往前,朝著歸途,身影漸行漸遠。
人生或似遊戲,卻不是遊戲,而他和她合作的這部分,一定是最需要去認真操作的,叫做餘生。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