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開始以為仙師是來殺我的,結果仙師救了我,救了我一次又一次,直到現在,還陪在我身邊。”伊荼娜閉了閉眼睛,默默的流出了兩行淚水。
那兩行眼淚就像是兩條繩索,死死的勒住了薑玉鳴的心,他呼吸一窒。
她說:“就覺得,停在這裡很好。我是在幸福中死去的。”
“先彆說什麼死不死的!”薑玉鳴心裡堵得發慌,“先讓大豆用玉淨水擦拭你的印記,看能不能暫時緩解,我寫信去各處問問,或許還有辦法。”
他好似憤怒的大聲說話,其實心裡莫名慌亂的不知如何是好。
伊荼娜看了他一眼,眼神柔軟的不像樣子。
薑玉鳴看得出來,她很享受這被人關切擔心的感受,但根本沒對自己可以得救抱有希望。
她不覺得自己能得救,甚至也不在乎自己能得救,她是真的發自內心覺得,就這樣死去也沒什麼不好。
事不宜遲,他立刻開始向道門好友和師長們寫信求助,但絕口不提自己身中兩次紅塵練的事情,隻說在路上解救了一位被紅塵穀的妖女所掠走的女子,詢問是否有可以消除紋身的辦法。
他的自尊和驕傲不允許自己被人如此浮想聯翩:一次也就罷了,你是怎麼中了兩次的?你是不是已經被紅塵穀的妖女所……
薑玉鳴決心自己再找找解決紅塵練的辦法,如果實在不行,再去求助。
可伊荼娜這件事情情況緊急,說不定什麼時候潮紅就會蔓延全身,他不得不立即行動。
很快,開始陸陸續續有了回信。
有的回信是白鴿,從窗外飛進來變成一張潔白的信箋;有的回信是燭光驀然高漲,火焰凝縮成線,在空中顯出字體;有的回信是一片被風送進來的花瓣,然後一分為二,二分為三,化為一場瓢潑花語,旋轉著顯出文字……
但內容卻大同小異:擔心他有沒有吃虧,詢問他是否安好,然後歉意的表示自己與紅塵穀並沒有打過多少交道,對於牡丹印一事並不清楚。
等他看完了所有回信,自己也在努力思考,他耳釘中是否有能用得上的法器或者丹藥時,已經深夜了。伊荼娜原本還能忍住不吭一聲,但慢慢的,終於抑製不住的會吐出些許難受的低吟。
她原本隻有半截小腿泛起緋色,此刻雙腿都已經漲紅了起來。大豆一直用可以驅邪避毒的玉淨水為她擦拭,剛一碰觸,潮紅的確會消散片刻,但不過眨眼,便又恢複原樣。
……
瞧著薑玉鳴為自己忙活,魅魔估算著時間,差不多要去吃飯了,便先一步進入了夢境世界——外人看來,她就是睡著了。
她來到了自己的食堂——厲雀這一次又是失智狀態,而且夢境中的執念,並不屬於厲雀,而是屬於那些被厲鬼吞噬的人。
他吃掉了他們,可是一直沒能完全消化,於是夢境中,厲雀雖是自己的麵容,有時候反應在夢境裡的,卻並不是自己的身份、自己的經曆。
百年的肆虐中,他殺死的人裡,有一位官員。
他高中之後過了十幾年,終於外放為官,聽聞青靈山中悍匪橫行,親自帶隊入山剿匪,卻正好撞上厲雀化鬼,連帶著被殺死。
而多年以後,他的其他意識都漸漸模糊,執念未消的,唯餘寒窗苦讀之時,青梅不等,另嫁他人,自此失去聯係,金榜題名時,佩花巡街,瞥見一人,身形極像,他卻沒能追上去一探究竟。
……
“嘿!”
一團花瓣從窗外砸進屋內,卻在他攤開的書頁上散落一片。厲雀抬起頭來,便瞧見窗戶外頭,春意盎然,近前站著一個俏麗的少女,笑意盈盈,指尖還沾著幾片花瓣,襯的她越發指如春蔥。
“阿雀,該吃飯啦,休息一會兒吧。”
少年饑腸轆轆,卻嘴硬道:“我不餓。”
“胡說,你就是忍著,這樣會忍壞身體的。”她卻看穿了一切,說著悄悄從懷中掏出一塊烙餅,遞了過去:“小心些,還是燙的呢,我偷偷給你加了一個雞蛋。”
“我不要……”
“吃吧,你嫂子一個女人持家不容易,她還有個兒子,自己和兒子都吃不飽,更彆提喂飽你了。你還要高中狀元呢,餓死了可就不能考試了!”
厲雀漲紅了臉,“那我,那我以後還你。”
“好呀,”伊荼娜眉眼彎彎,“每次你都這麼說,那你要還我的有多少了?你準備用什麼還呀?以身相許好不好?”
厲雀小聲道:“女子不可說如此浪蕩之語。”
“哦,”她應了一聲,卻全然不當一回事的追問道:“那好不好嘛?”
少年憋了半天,最終低聲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