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萬事皆可期待(1 / 2)

重生光影年代 大秦兵 6068 字 11個月前

瑯口鎮電影院不大,彌漫著黴菌、煙草以及廁所清潔劑混合出的獨特氣味,有些嗆人。

放映廳已經變成倉庫,座椅都被歸攏到大廳前半,後半部堆摞著幾百包煙葉,目測至少三萬公斤。

外麵走廊裡貼滿電影海報,大部分是影院自己畫的,還沒完全擺脫俄式波普風格,《大決戰之遼沈戰役》占了半麵牆,古月主演,揮斥方遒。

值得留意的還有《大撒把》,有官方劇照,葛憂還很年輕,剛出道的許帆風華絕代,真的非常漂亮。

蘇長青瀏覽著海報從電影院踱出來,站在台階上茫然發了會呆,最後坐在樓梯陰涼處點燃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

這根白色的小棒棒好像是六年後才終於戒掉的,而今天的他才學會沒幾天。

“都說學吸煙,可吸這個和嬰兒吸奶一樣簡單,還用學麼?”

吸吮當然不用學,據說沉迷吸煙是哺乳期口唇欲望沒得到充分滿足的後遺症,煙嘴就是成年人的奶嘴。

如此說來吸煙還是有些積極意義的,起碼避免了某些人可能變成幼稚型流氓。

“說到哺乳期……”

蘇長青慨然望著吐出的白色煙霧,想起了三年後獨立導演的科教片《科學生產與哺乳》,為了拍得專業些,他非常認真地學習了大量婦幼知識,然後在協和醫院婦產科實地取材兩個月,也算是吃奶方麵的專家了。

後來他又拍了廢除土葬的宣傳片《永恒之火》,兩部合一塊好像也擦邊探討了生與死問題,可惜都是專供農村科教的紀錄片,和哲學不沾邊,沒法掩飾六年導演生涯的膚淺粗鄙。

這些二十多年前的記憶早就像煙一樣消散了,沒有特彆的觸動不太可能再想起來,以至於他有些失神,半晌才搖搖頭:“幾乎忘了自己曾經是個導演,這段履曆被我像汙點一樣抹掉了。”

他又用力吸了口煙:“命運總能讓人措手不及,誰能料到這些陳年舊事,突然都變成了還未發生的未來?”

如果人生真有地圖,似乎隻有重生的人才能看清全部,點亮地圖的過程通常是盲目的,何況大多數人還忘了回頭認真看一眼。

蘇長青現在就特彆清醒通透,如同高高站在人生地圖的中央,把自己的過去未來儘收眼底,因為他重生了。

二十八年後的某個午後,他隻不過在辦公室裡打個盹,就夢到有人貼在摩天大樓窗戶外反反複複吟唱:“人生不相見……人生不相見……”

聲音沙啞洪亮,意境蒼涼悲遠,如同死神在召喚。

霎那間流火照魂,把他驚得汗流浹背,猛地就醒了過來。

然後就聽到外麵街上有人用小喇叭扯著破鑼嗓喊:“回收舊家電……回收舊家電……”

陽光透過破舊窗簾的縫隙,如同一支箭射在牆上,真有點舊時光的感覺。

身下是硬板床,映入眼簾的蚊帳頂部印著的幾個褪色紅字:琅口鎮人民政府招待所專用。

蘇長青懵了好一會,瑯口鎮招待所還有些印象,好像大學畢業後第一次外拍就住在這,據說這棟破敗不堪的小樓是從民國初年傳下來的。

低矮簡陋的房間裡有兩張木板床,另一張空著。

床頭有塊上海牌手表,還有個黑色的人造革提包,裡麵有幾件換洗衣褲、一支鋼筆、一本通訊錄和半袋餅乾。

另外還有個文件夾,是科教片《烤煙栽培與烘烤》的攝製分鏡計劃。

他惶然翻看,沒兩分鐘就弄明白自己重生到了1992年7月28日,傍晚5點半。

“我是92年6月30號才到上科教製片廠報到上班的,那麼今天就是大學畢業參加工作的第29天?”

他清楚記得報到一周後就被派到嘉禾市瑯口鎮,臨時加入《烤煙栽培與烘烤》攝製組的現場拍攝,給劉炎導演當助理,當時就住在這招待所裡。

“竟然真有重生這種事,夢裡有人喊人生不相見,可我卻相見了。”

蘇長青坐在床上悵然若失,像個迫不得已複讀的高三生。

心情複雜是可以理解的,重生雖然有了多活些時光的機會,但也因此失去了擁有的一切。

“打拚了二十多年,辛辛苦苦積累……這簡直就是遊戲沒存檔,好不容易打來的裝備突然就一筆勾銷了!”

損失的還有女人,雖然他是個不婚主義者,但不等於身邊沒女人。

“可惡!”

不過他沒震驚惋惜多久,複讀生越考越差也不是沒可能,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得趕緊行動起來進入狀況。

蘇長青立刻起身,先在鏡子裡花片刻欣賞了年輕容顏,謙虛地打九分,然後出來轉了一圈,越逛心情越複雜,最終坐在電影院的樓梯上。

黃昏的太陽依然熾熱,樹上的知了瘋了般鳴叫,院裡十幾個曬得黢黑的煙農在整理各自的煙葉,粗分成幾十堆,排隊等著評級收購。

没有了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