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青手握銀熊如同擎著一支火炬,高高舉起,定格成自由男神模樣,硬凹了個造型。
十二天的激烈角逐,柏林電影節最佳劇本銀熊獎最終是他的了。
這座小銀熊頂他之前所有獎項之和,沒有造型怎麼行。
這真的很重要,閃光燈四麵八方閃耀,照片將傳回國內,出現在各大報紙上。
頒獎大廳裡掌聲雷動。
蘇長青認為這氣氛還不夠熱烈,作為一個優秀的導演,調動氣氛的能力不能比夜總會的DJ更差。
他再次高高舉起銀熊,並為造型配了音:“光榮與夢想!”
現場除了他沒人懂中文,這騷話是說給國內的人民聽的。
聽不懂不是理由,關鍵時刻得配合,北野武帶頭站了起來,玩命地鼓掌。
於是其他人不得不跟著站起來,也不得不繼續鼓掌,不然顯得沒教養。
蘇長青喜歡控場,這是他熱愛導演事業的一大原因。
歐洲電影節是個自說自話的地方,沒有提供翻譯服務,一來條件不允許,二來得包容多樣性,所以顯得有點假模假式。
參賽的作品來自幾十個國家,雖然以歐美為主,但語言也是五花八門,評獎委員、頒獎嘉賓以及獲獎人員使用的語言可能超過十種,沒人能全搞明白整個典禮都說了什麼,這是個雙盲盛會,反正有人說話就得鼓掌。
通常情況下是聽懂的人帶頭鼓掌,然後大家跟風,於是特彆容易帶節奏。
蘇長青腦海裡走馬燈似的閃過各種場景。
媽媽說:“這銀熊真的和金熊一個檔次?你可彆騙我,從小學三年級修改考卷分開始,我就對你說的話開始打折扣。”
作為語文老師的爸爸說:“兒子好樣的,金熊獎是個大雜燴,太籠統了,銀熊獎專業性更強,含金量更高。”
銀熊裡搞出含金量,爸爸,您的學生們都還好吧?
杜可可說:“老同學,你這個太牛了,導演去柏林電影節拿了個編劇獎,咱們學院都沸騰了。”
黃楊說:“老同學,你是亞洲第一個拿這獎項的,永載史冊供我輩景仰了。”
九年前張謀子憑《紅高粱》拿了金熊獎,是中國人第一次獲得柏林的獎項,日本五十年代有影片在柏林拿獎,但亞洲始終沒人拿到最佳劇本銀熊獎。
頒獎嘉賓是德國血統的美國影星布魯斯·威利斯,這時提醒蘇長青該發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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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斯·威利斯是蘇長青喜愛的超級明星,成名較晚,這幾年正憑《虎膽龍威》係列大火,老婆是黛米摩爾。
要發言了,其他人沒機會在蘇長青的腦海中走馬燈中出場了。
其實他很奇怪在這樣的場合下,思緒怎麼會飄出十萬八千裡遠,可能是亢奮狀態下的應激反應。
關於發什麼言,蘇長青也是有準備的,反正裝逼就對了。
他想起了一首後來流行在某些特定群體中的小詩,原作充滿赤色激情和戰鬥意誌,在這朗誦出來恐怕不合適,彆後期翻譯出來剝奪他的銀熊獎,於是修改了。
蘇長青走到發言台後,把小銀熊放在胸前,身體微微前傾,沉默了兩秒,然後緩緩道:
“我飲馬頓河水,
跨進烏克蘭的草原,
翻過烏拉爾高山,
將篝火在歐羅巴點燃。”
他停頓了,香港的許鞍華導演應該聽得懂普通話吧,帶頭鼓了掌。
“瑞士的湖光,
阿姆斯特丹鬱金香,
阿爾卑斯的炊煙,
都不曾使我留戀。”
挺近柏林這麼走的話顯然繞路,可誰在乎呢?
蘇長青又停頓了,台灣的蔡明亮導演肯定聽得懂,於是也帶頭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