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北月朗硬著頭皮回到長公主府,發現父親大人和阿娘已端坐高堂。前者態度冷淡,親娘神色無奈且憂心忡忡,看到他時一直猛搖頭。
可是,有些事情無法逃避,必須勇敢麵對。
“父親。”
北月朗豁出去了,上前跪下。正在努力組織語言時,但聽堂上的父親語氣沉緩,開門見山:
“叔達,你可是鐵了心要入仕?”
“是,恕孩兒不孝!”北月朗毅然道。
唔,定遠侯閉上雙眼,強力忍耐,繼續緩聲道:
“你在國子學,先生可教你何謂‘大德不官,大時不齊’?”
北月朗頓了下,繼而遲疑道:
“回父親,此二句是指有道德修養之人,不在乎官職;識時務者,懂得順勢而為。可是父親,孩兒的所為正是順勢而為!如若不然,我為何能進國子學?”
能入學,意味著皇帝已經放下對北月氏的芥蒂,允其子女入學。等學有所成再報效朝廷,以表忠心,不是嗎?
“你如此單純,怎麼應付朝堂裡的人心叵測,波譎雲詭?”定遠侯看著六兒子,眸裡是掩不住的失望。
當年小女兒一出宮,二子仲和立馬被提拔守藏史。為何?自然是當質子。守藏史是一份閒差,是給那些吃飽等死的權貴子弟的一份虛職,不必每日點卯。
仲和卻不敢輕忽,每日準時到典藏室點卯。中規中矩,不敢輕易犯錯,哪怕是一點小錯。
雖是虛職,弄點錯處讓他一人犯錯,全家遭殃也輕而易舉。
二子謙遜溫厚,尚且活得謹慎小心,家中有一人為質即可,六子卻上趕著送人頭,勸都勸不住。連小女兒都懂得收斂鋒芒,不惜自傷,夾著尾巴做人。
叔達身為男兒卻目光短淺,不自量力,怎不叫他這當父親的心塞?
定遠侯看著兒子,心中不期然地想起馮長史讓他早日決定家主人選的話來,唉。
“父親,有些事,我們不去嘗試一下怎麼知道是否行得通?”北月朗麵紅耳赤,但依然堅持己見,“人活一世,兒子不甘心就此平平凡凡地度此一生。”
他表麵雖不在乎,心裡卻知道,同輩的人經常在背地裡笑他平庸。
是否平庸,並非旁人說了算,而是讓事實勝於雄辯。
端坐一旁的鳳氏見兒子明明心中膽怯,仍堅持道明誌向,不禁內心柔軟,忍不住開口替他求情:
“侯爺,不如,就讓他試試?記得您年輕的時候也忤逆過父母……如今不也好好的?”
定遠侯:“……”
如今的兒子,和當年的他能一樣嗎?當年是他家的天下,如今這天下是彆人家的。兒子長大了,年輕氣盛,嫡母不便出麵教誨,他又遠征在外無力管教。
“既然你初衷不改,為父亦不阻攔。”定遠侯看著兒子,歎氣道,“然而你入學太晚,所習甚淺,不明道理,貿然讓你娘求人舉薦徒惹笑柄,連累你阿娘的聲譽……”
鳳氏一聽,連忙表示不在乎,可惜被侯爺揮手製止。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叔達被你護得太好,不知天高地厚。”侯爺瞥她一眼道,“彆家孩子入學,每隔一年考一次,他才學了幾年?考了幾次?
怎知他學識廣博,誌向堅定?以往我不在,你就是這麼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