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中不知日月短,豈料世間已千年。
元昭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睡了多久。隻知有了意識後便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些熟悉的身影。她的記憶停留在跳入鑄劍爐那一刻,身體發膚在燃燒,痛不欲生。
儘管夢中死了無數遍,經曆無數種死法,依舊痛得打滾。可惜鑄劍爐太窄,躲不開,滾不掉,這是她失去意識前的念頭。
所幸,受此苦楚的是她,而非為她赴死的旁人。
還好,她不必再自責,不必無能狂怒,不必憤恨不甘,不必再承受那股揮之不去的錐心愧疚。其實,軀體的疼痛與內心的煎熬相比,幾乎是同等的痛感。
果然,她之前經曆的一切痛苦,皆是為了將來承受更大的苦楚作準備,太坑了!
還好,國師造的那個爐非同凡響,那份灼燒的痛楚消失得很快,也就一分鐘的事。雖然,現在的她仍感受到皮膚上的隱隱灼痛,可她知道一切都過去了。
她已經死了,像以前經常做的夢那樣,死者已矣,在天有靈,正在觀看後人為自己籌辦後事。
不同的是,夢裡的她意識迷糊,分不清眼前所見是夢還是現實。此刻的她雖有些茫然,至少清醒意識到自己已死。畢竟是她跳的鑄劍爐,自知必死無疑。
而她一死,首先察覺的竟然是監控地宮的工作人員。
原來,不知北部長支使哪個孫子在打開棺蓋後,趁大家不注意時快速地在棺蓋內幾個位置安裝了攝像頭,共有八枚。
左右兩邊各三枚,頭腳各一枚。
不用連線,不必通電,在黑暗中能自動發亮,至於如何連接網絡,她不清楚。隻知道,在鏡頭裡,從腳開始顯形,她穿著厚重的帝王殮服安靜躺在棺裡。
臉龐覆蓋著綴玉麵幕,朱唇微抿,猶如睡著一般。綴玉披肩在她身上像花兒一樣綻放,尤顯華貴大方。
雙手疊放身前,輕輕握著一柄玉如意,寧靜安詳。
看到這一幕,監控前的北家子弟淚流滿麵,泣不成聲。一邊緊盯畫麵,一邊打電話向大伯父報信,得到大伯父哽咽的一句顫聲回複:
“好,我知道了。”
接著,棺內的畫麵就消失了。
不僅如此,整座地宮內外的熠熠珠光瞬間全滅,僅剩綠幽幽的數點螢火之光在飛舞。昔日看起來清新芬芳的地宮一去不返,目前處處透露一股清寒陰森。
同時,地宮裡響起陣陣戰鼓和將士們的渾厚吟唱,仿佛在迎接主上的歸來。
這一幕,徹底讓監控前的其他子弟們破防,不約而同地濕了眼眶。將一縷哀傷埋在心底,紅著眼眶繼續留意地宮裡的變化,提防係統出毛病。
伴隨一陣陣機關啟動的哢哢聲響,肅殺之氣遍及地宮,每個角落都似乎危機四伏。
另外,安裝在藏寶室觀景台裡邊和外壁的攝像頭,更拍攝到驚人的一幕——
一副黑棺從上邊的宮殿沉降,懸在那棵玉樹的頂部位置。而後,仿佛受到一股力量的牽引,它從石壁上的洞口飄出,直接飛向那座懸於天際的巍峨宮殿。
北家子弟一眼認出黑棺正是停放在地宮正殿的那副,阿祖生前說過,懸於天際的那座宮殿才是她最終的長眠之地。
當時大家都好奇,那天宮與這邊的地宮無梯無繩索,棺木要如何到達那邊?
眼下,這堪稱鬼斧神工的一幕完美地給出答案……
第二個意識到她已遭遇不測之人,卻是王教授。一日,幾位鑒彆古琴的專家學者們,向北家申請參觀太武皇帝最心愛的那張琅牙琴。
經北家人的首肯,那幾位專家和學者們邀請王教授一同前去。
經過幾番仔細端詳和琢磨,眾口一詞,是張好琴。然而,它琴身簇新,沒有一絲半縷時光流逝的痕跡,讓人很難相信這是地宮出來的古琴。
這正是大家邀請王教授來的原因,希望當場問明源由。在眾目睽睽之下,就算他有意配合北家編造這麼一套荒誕的謊言,難免心虛,或會露出蛛絲馬跡。
沒想到,大家正爭論著,琅牙琴突然錚一聲,琴弦全斷了。更讓人措手不及的是,滑亮的琴身仿佛迅速蒙塵,眨眼腐朽不堪。